美者无畏，善者无缺--清华大学社会科学学院毕业典礼上致辞

　美者无畏，善者无缺--在清华大学社会科学学院 2020 年毕业典礼上的致辞

　 各位同学，各位老师，各位与会的家长、亲友们，朋友们，大家好！

　 我是彭凯平，清华大学社科学院院长。在此，请允许我代表清华大学社会科学学院祝贺所有今天毕业的 103 名本科生，119 名研究生同学们毕业大吉！折磨人的疫情，让大家成为清华百年历史上第一批网上毕业的校友，一不小心就开创了历史。

　 在中国人的传统意识里，“功成名就、衣锦还乡、善始善终”是一个人功德圆满的理想图景。对于完成了多年寒窗苦读的同学们来说，对于我们茹苦含辛支持我们同学们多年的父母亲们来说，今天的顺利毕业也算是一个阶段性的功德圆满。特别是在今年这么特殊的情况下顺利毕业，更具有不同寻常的意义，值得庆贺。

　 从 2020 年初开始，整个世界就仿佛进入一个“做死的节奏”，天灾人祸接连不断，这让很多人心慌意乱、情绪崩溃、悲观无助，已经在很长时间里将“幸福与安全”习以为常的人们突然发现“幸福与安全”又成为了一种希望和目标。历史在庚子年为人类摆下了一场突出其来的鸿门宴，让很多人产生了不少惆怅、忧虑和感伤。

　 这样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几千万年人类进化的历史就是与各种瘟疫做斗争的历史。拿有文字记载的过去 3000 年来说，就发生了死亡几亿人的三次鼠疫、八次霍乱、无数次天花、“汗热病”、“西班牙流感”，以及近几十年来出现的爱滋病、h1n1 流感、脊髓灰质炎疫情、埃博拉疫情、寨卡病毒疫情和 sars 疫情，等

　等，无一例外地都是对于人类文明自我痊愈能力的考验。

　 面对这样的生存挑战，首要的前提是个体要从各种有可能危及生命的灾难与威胁中存活下来，社会要从各种可能让社会生活崩溃的灾难与危机中度过。这就是人类进化产生的避害趋利的自我保护机制。从逻辑上，只有先避害，才能有机会趋利。但是很多人会在长期的和平、持续的财富增长与社会生活繁荣的荣光里忘记了这个自然逻辑，而把个人的即时享乐与当下的挥霍极为错误地纳入与历史等高的范畴而沾沾自喜，丧失了对大自然与人类历史的敬畏之心。

　 然而在全球肆虐的疫情下，这种浅薄的个体主义式的沾沾自喜被人类共同面对无情的病毒、无差别的传染现实给击打得粉碎。我们看到了某些西方国家的极端政治人物与极端民众，似乎完全不把有可能致命的病毒放在眼里，为了所谓的“自由与权利”，而用自己的傲慢与无知，不顾个人与他人的安危，肆意挥霍着人类的积极天性与社会美德，反而为疫情天灾增加深重的人祸。这不仅是对东方集体主义思维与社会传统的对抗，也是对古代西方哲人追求真理与美德的理性伦理思想传统的背叛。

　 还有一些西方政客将这场文化和经济灾难归咎于全球化，或者直接指责中国。他们似乎胸有成竹的将达尔文的“适者生存”的自然选择机制用来解释社会问题，但是他们恰恰忘记了，达尔文还提出了“异性选择，美者生存”的选择机制。美者生存，并不认同人只是为了生存资源的生死相搏，优胜劣汰，而是将健康繁衍与种群延续放在一个意义与审美的共同选择基础之上。正是在这样的“美者生存”的选择机制，我们人类产生了合作、沟通、同情、关怀、爱慕、理解、善良、道德、智慧等等让我们人超凡脱俗、成其为人的人性。

　 今天毕业的很多同学，就是把自己在清华社科的四年光景，活出了人性的美丽和善良。特别是在这次新冠病毒疫情期间，我们很多同学不光是在家里坚持学

　习、锻炼身体、照顾家人、鼓励同学、服务社区，还有很多同学想方设法帮助和服务更多的和自己没有任何直接关系的人，甚至是外国人。

　 今天，我站在这里，为又一届毕业生送别，我的思绪仿佛穿越时空，回到了24 年前我在密歇根大学毕业典礼时的情景。那个时候，白人学生、黄种人学生、黑人学生、褐色皮肤的学生并没有因为肤色而产生什么毕业的差异，也没有因为国家和民族不同而受到公开的敌视。但是现在，我突然担忧，你们将不得不面对着一个由于肤色、民族、语言、宗教、地理位置与文化传统的差异而承受无端压力的风险的情境。

　 我是一个研究“积极心理学”与“跨文化沟通”的学者，面对这种让人不安的情景，我还是愿意用积极的态度来鼓励大家建立起积极的信念。这就是“美者无畏，善者无缺”。

　 “美与善”是人类几千年进化的伟大成就，人类因为要更有利的生存、有好的生活，享受更有意义的生命，具备了发现美、定义美、创造美的独一无二的能力。同时也将那些对生存不利、对生活不良、对生命无益的事物以“丑”来进行区分。与野兽相比，我们无论是在攻击能力，逃生能力，生存能力，甚至繁殖能力方面都不如他们，但是，为什么进化选择的是我们人类成为万物之首，地上霸主呢？是因为我们有美和善的人性。我们的生活与生命是建立在对美和善的不断探索，不断挑战，不断丰富的基础之上的，在这个过程中，人类虽然步履蹒跚，但终于一步一步走到了现代文明的十字路口。

　 什么是美好的生活呢？2014 年，密西根大学的积极心理学家克里斯托弗·彼得森教授，写了一本书叫《积极心理学与美好生活》，提出来美好生活一定要活出四个感受：

　 第一：一定要活出爱的感受，爱祖国，爱同胞，爱亲人，爱自己。没有爱的

　生活是很痛苦，甚至绝望的。

　 第二，一定要活出快乐的感受。春光灿烂，鲜花怒放，美妙的意义，孩子的笑脸，毕业的幸福，都是我们应该有的体会；

　 第三，一定要活出贡献感，服务他人，成全他人，帮助他人，这个感觉非常的美好；

　 第四，一定要活出意义感来，有灵性，悟性，感性，德性，是人与其他生物最大的不同。

　 如何做到“美者无畏，善者无缺”呢？作为一个过来人，也是两个孩子的父亲，我想给大家提一些小小的建议：

　 1、尽量不要让自己过早地“油腻”。无论美与智，在“油腻”面前，都不是那么有说服力。活出朝气蓬勃，意气风发的样子。

　 2、尽量不要停止学习与思考。学习是终生的，思考是下辈子都有用的。

　 3、尽量不要呆着不动，要多走多看、多经历；乌龟不同活千年，人家是乌龟，它的进化选择的是不动，人类的进化选择的行动。

　 4、尽量不要总是回忆从前，而是要多憧憬未来。人是唯一会做梦的生物，我们不是被过去决定，而应该是被未来召唤。我们发现，年轻的人，健康的人，成功的人，喜欢计划未来，谈论未来，追求未来；而那些有病的，快死的，失败的人老是怀念过去。

　 5、尽量不要给别人添麻烦，要雪中送炭，也要锦上添花。院花之美，不是美在孤芳自赏，而是美在众星捧月，是大家帮衬出来的。

　 6、尽量不要总是教育别人，尤其是教育长辈和教育晚辈。长辈吃过很多盐，晚辈吃过很多饭，你得尊重人家的吃法，尽量不要觉得自己天天吃清华的包子就不在乎别人的食盐与米饭。“包子有肉，从来都不在褶儿上”。

　7、尽量不要脏兮兮的不收拾自己。虽然不指望大家都君子配香，但科学研究证明，一个懂得卫生和干净的人身心更健康，受欢迎程度更高，获得别人“迪香式”微笑的机会也更大，成功的机会也更大。

　 8、尽量不要敌视那些和你意见不同的人，也不要鄙视那些和你生活习惯不同的人。就算别人的信口开河让你愤怒，抽烟喝酒让你烦躁，直呆呆看美女让你恼火，但你也尽量学会宽恕和沟通。敌意只能通向封闭的自负，宽恕会达到智慧的境界。

　 9、什么时候都要记得感恩。没有大自然、没有国家，学校，老师，同学，朋友，亲人，甚至没有对手和敌人，你都不会成长得这么快，这么好。心怀感恩之心，天地也会为你动容让路。

　 10、不要忘记你是清华人，是我们清华社科人。你们是接下来社会的主角，也是把现代传递给未来的接棒者。在这个历史关头，似乎任何固化的传统都无法帮助我们更好地理解这个纷乱的世界。作为清华学子，你们更需要以自己的理性与学识对这个世界进行一次全新的解读，用自己的智慧与勇气在推动世界新的思想启蒙的前夜做好准备。你们应该坚守我们清华社科学院提倡的“社会情怀，科学精神”，力求客观，拒绝冷漠，追求高尚；坚守“自强不息，厚德载物”的清华校训，坚定中华民族“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的普世情怀来引领人类社会不断进步与成功。这是你们新的责任，也是你们新的使命。

　 “美者无畏，善者无缺”，让我们以此为诤，笑傲江湖！待它日江湖再见，我们还是青青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