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子证据揭开案犯“画皮”

文/高忠祥 常海

电子证据是本案定案的关键

一人分饰多角实施电信网络诈骗，乔装“跛脚人”躲避侦查，审查起诉阶段全盘翻供……基层检察官与最高检技术人员联合办案，最终揭开诈骗犯的“画皮”。

2020年10月，山东省乐陵市人民检察院接到该市公安局移送起诉的一起诈骗案。承办检察官经审查发现，济宁市无业人员李军，自2016年以来通过网络平台发布“可以办理贷款”的广告信息，当需要办理贷款的人联系其在网站上发布的电话号码时，李军就利用购买的他人实名注册的社交账号，使用“高山流水”“五行缺钱”等网名，变换不同的电话号码，以整理资料人员、信贷经理等身份与被害人联系。随后，他以需要交纳流水费、保证金、手续费、暂住证费等为幌子骗取被害人钱财，再通过QQ钱包、微信钱包、银行卡等渠道对涉案资金进行多次转移，流转到同案犯崔某兵、潘某等人名下的银行账户中。最后，李军伪装成“跛脚人”到银行自动柜员机取款。2020年7月9日，李军被乐陵市公安局在济宁市抓获归案并刑事拘留。

承办检察官发现，该案的被害人遍布全国各地。公安机关在侦查过程中，因新冠疫情，只能通过请求异地协查的方式进行取证，最终确定的被害人仅69人，认定被骗金额仅26万余元。办案人员虽然对扣押的李军手机中的相关信息进行了勘验，但对作案手机、电脑中清除的大量数据均未进行恢复和提取。因此，根据现有证据不能准确认定犯罪金额和被害人人数。

与此同时，被告人李军全盘翻供，辩称诈骗不是自己一人所为，且只承认骗了少部分人——案件办理陷入困境。

面对这种情况，承办检察官当机立断，迅速启动自行补充侦查程序，决定充分发挥乐陵市检察院司法鉴定中心的作用，从涉案手机、电脑里的相关数据信息入手，将数据信息流、资金流的梳理与司法鉴定双向衔接，力争将庞杂的电子数据转化成锁定犯罪的精准关键证据。

基于办理该案遇到的难点，乐陵市检察院成立了“检察官+电子数据审查”专业办案团队，组建了电子数据恢复提取、语音检验鉴定、司法会计鉴定、数据分析及法庭示证4个专项工作小组，有针对性地开展检验鉴定取证工作。

“这个犯罪嫌疑人太狡诈了，自己一个人能够同时操控13部手机，还分别扮演不同的角色，具备非常强的反侦查意识和能力，是个高智商案犯。”乐陵市检察院司法鉴定中心主任赵猛介绍说。

由于该案数据庞杂，不同电子物证之间与资金流形成关联难度较大，且除电子物证之外，还涉及声纹、司法会计等多个鉴定门类，该院决定向最高人民检察院检察技术信息研究中心提出协助请求，并得到最高检的大力支持。2022年2月，乐陵市检察院办案检察官和技术人员一行5人，与最高检技术人员开始联手攻坚。他们经研究后决定，以资金流、人员信息流的梳理为突破口，以司法鉴定为基础，从两个方向开展取证、固证和数据分析工作。

首先，针对未提取关键电子数据导致主要证据缺失的问题，乐陵市检察院司法鉴定中心对送检的手机等设备中的10T基础数据进行了提取、固定和恢复，最终取得有效数据3亿多条。

其次，为了使获取的电子数据与资金流水相互关联，并查明犯罪嫌疑人是否为一人作案，乐陵市检察院司法鉴定中心在最高检检察技术信息研究中心的支持帮助下，对手机数据内的QQ聊天记录、微信聊天记录、语音，PC数据中的模拟器软件应用记录，相关云存储空间（网盘）的使用情况等进行了分类记录和整理，并结合电子物证梳理制作出《嫌疑人手机内登录QQ、微信统计表》《嫌疑人手机内登录QQ、微信数据量统计表》《嫌疑人手机卡与手机对应情况表》《嫌疑人手机内虚假短信统计表》等11个数据表格。

经过两周的数据恢复、梳理和相关证据的关联整合工作，承办检察官和技术人员将被害人与李军聊天记录中，发送给李军的身份信息、转账记录等信息，与相关的银行流水一一对应，形成证据链，最终查明了无证据关联的138名受害人中132人的确定证据，确认涉案资金增加了35.46万元。

同时，技术人员通过电子数据梳理出另外116名被害人的信息，并逐一进行了核实，又确认增加涉案资金12.44万元。至此，最终确定涉案受害人为317人，涉案金额74万多元。

根据最新查明的事实和证据，2022年3月28月，乐陵市检察院对李军涉嫌诈骗一案提起公诉。

由于该案涉及多个鉴定门类，受害人众多，且资金流、人员信息流与电子数据庞杂，举证难度大，关键的书证、鉴定报告、数据提取过程等如不能直观地在法庭上展示，势必影响检察官对犯罪嫌疑人所犯罪行的指控。

鉴于此，乐陵市检察院司法鉴定中心工作人员在与办案检察官交流后，确定本案技术人员以技术辅助人员的身份出庭支持公诉，并利用思维导图和演示文稿（PPT）进行法庭示证。

他们对该案现有电子数据证据进行整理，在最高检检察技术信息研究中心的支持帮助下，最终制作3份司法检验鉴定意见书、报告书，制作法庭示证PPT和思维导图200多页，通过电子示证将案件证据直观、完整地在法庭上予以展示，将李军整个诈骗犯罪过程一目了然地呈现在大家面前。

技术人员参与庭审，从专业视角对鉴定意见进行解读、质证，有效提升了法官、检察官和当事人及辩护人对鉴定意见的认知，使一些不太容易理解的技术术语变得相对浅显易懂，提高了检察官出庭指控、证明刑事犯罪的质量。

法院经审理认为，被告人李军以非法占有为目的，虚构事实，隐瞒真相，骗取他人财物，数额特别巨大，其行为符合诈骗罪的构成要件，公诉机关指控事实和罪名成立。本案中，公安机关在被告人李军租住的房子和车辆上查获电脑、手机、手机卡、银行卡等作案工具，手机和电脑中均登录本案涉及的QQ、微信、58同城等账号，电脑中还记录了诈骗流程、取款银行账户及密码等。通过对其58同城帖子和微信朋友圈的推广信息中预留的手机号及QQ、微信之间的联系进行分析，作案手机系一人控制，且经过鉴定，在与被害人的通话录音中，自称“信贷经理”的人与李军系同一人。另外，本案的317名被害人中虽只有69名作了陈述，但根据大部分被害人与被告人之间QQ、微信聊天记录，结合被告人不断利用他人银行账户接收资金，并采取伪装的方式在银行自动柜员机上提现等行为，能够与被害人在公安机关的供述、相关证人证言及辨认指认材料等证据相互印证。综合以上情况，足以认定被告人李军系一人分饰不同角色，对317名被害人实施了诈骗，犯罪金额为744288元，且被告人通过网络多次实施诈骗，应予以从重处罚。

最终，法院依法采纳检察机关所有司法鉴定意见和电子数据证据，以诈骗罪判处被告人李军有期徒刑11年6个月，并处罚金20万元。

“电信网络诈骗犯罪嫌疑人为逃避或减轻罪责，往往利用网络虚拟世界与现实世界证据关联性弱的特点，出现零口供、翻供、编造虚假犯罪团伙‘头目’、虚构案件事实等无法提供确切证据印证的‘幽灵抗辩’”，乐陵市检察院检察长宋振璐介绍说。

该案被告人李军一人分饰多个角色实施诈骗，被害人遍布全国各地，案件社会影响较大，其采取“幽灵抗辩”方式拒不认罪，对检察官的办案素能提出了新的挑战。

该案顺利办结，既得益于全国检察技术一体化工作机制的优势，及时得到最高检检察技术信息研究中心的鼎力支持，也得益于地方院检察技术工作特别是电子数据分析工作多年经验的成功积累。

（文中人名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