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境犯罪洗钱国际经验研究和对我国的启示

■舒丹

环境犯罪通常是指危害环境的刑事犯罪，范围涵盖较为广泛，主要包括林业犯罪（含非法伐木、非法开荒等）、非法采矿和废物贩运。当前，环境犯罪被认为是世界上最有利可图的犯罪行为之一，主要发生在资源丰富的发展中国家和中等收入国家，每年约有1 100 亿至2 810 亿美元的犯罪收益产生，犯罪分子通过现金密集型行业、空壳公司等领域或主体转移、清洗非法收益。环境犯罪对全球公共健康安全、人类社会安全及经济可持续发展造成的负面影响越来越大，并且同步滋生了腐败、贩毒、走私、逃税等其他严重的犯罪行为。2019 年以来，国际社会高度重视环境犯罪洗钱的防范和打击，反洗钱金融行动特别工作组（简称FATF）将打击环境犯罪作为优先领域，要求各国将一系列环境犯罪的洗钱行为定义为犯罪（FATF 建议3），要求反洗钱义务主体识别和评估环境犯罪的洗钱和恐怖融资风险，采取相应的预防措施，如报告可疑交易报告等，并将义务主体延伸到银行、贵金属和宝石交易商、信托、律师和公司服务提供商，并明确各国应在执法层面具备调查、追踪和没收犯罪资产的权利。环境犯罪作为一种“低风险、高回报”的犯罪，对我国当前的生态环境建设、绿色发展理念构成了巨大的威胁。本文从环境犯罪资金流动的特征入手，结合部分国家或地区的经验做法和司法实践，对其存在的洗钱风险进行研究，并提出有效防范和化解环境犯罪洗钱风险的建议。

FATF 于2021 年6 月发布《环境犯罪与洗钱》研究报告，报告对环境犯罪的资金流动特征进行梳理，指出环境犯罪分子往往利用现金、空壳公司等专业的洗钱网络转移非法收益。其产生的非法收益也经常与人口贩运、贩毒、腐败和逃税等其他犯罪活动相融合。使得环境犯罪产生的资金流动被纳入更大的犯罪网络。

1.整体趋势。

从全球趋势来看，环境犯罪更多是作为更宽泛的犯罪生态体系的一部分，利用走私、大宗现金运输、腐败、贸易欺诈等犯罪网络，并得到复杂的公司结构网络的支持，例如非法资金借助特定非金融机构和专业人员（主要是会计师）建立的国内空壳公司进行流转，掩盖了真正的受益所有人；
或者运用非正规的金融渠道将资金转移至现金支付的农村地区。在某些地区，移动支付逐渐成为犯罪资金流转的一种补充方式。在南非，预付卡和礼品卡也已被用作非法野生动物贸易的工具，并同时被用来协助其他环境犯罪。

2.类型趋势。

环境犯罪中，林业犯罪的犯罪所得占比最大，其次是非法采矿。林业犯罪和非法采矿的资金往往利用行业现金密集的特点进行清洗。在林业犯罪中，随着犯罪手段和方式的多样化，越来越多的犯罪资金游离在银行系统之外，导致难以调查和追踪。非法采矿犯罪分子通常故意将非法开采和合法开采相混合，同时利用贵金属、宝石等资源本身的内在价值，以货物的形式进行贸易活动，从而加大非法采矿资金流和供应链的复杂性。与林业犯罪和非法采矿相比，非法废物贩运每年会产生100 亿美元至120 亿美元犯罪收益，相关资金流动更具有区域性，犯罪分子借助其经营或管理的合法幌子公司，通过使用不符合规定的处理或储存过程，以欺骗手段将废物运往发展中国家或中等收入国家，或者在当地被非法处置或储存。

1.利用“影子”公司将非法收入和合法收入混同。在FATF 的研究报告中，犯罪分子惯常利用与自然资源市场有关(例如伐木、采矿和废物处理公司)的幌子公司将非法的环境犯罪所得混入合法收益。在许多情况下，这些幌子从事大量个人利润率低的交易，并且复杂程度各异，给执法部门、监管部门和反洗钱义务主体区分合法和非法活动带来了挑战。在某些情况下，犯罪分子依赖与自然资源无关的其他现金密集型行业的幌子公司。某些情况下，犯罪分子也会依赖与自然资源无关的其他现金密集型幌子公司。在马达加斯加提供的案例中表明犯罪分子利用现金密集的香草部门（香草是该国主要的出口产品），操纵国内香草贸易的价格，以帮助清洗红木贩运的非法收益。这种幌子公司经常与进出口部门有联系，以获取合法发票并向供应商付款。

2.利用空壳公司隐藏受益所有人。犯罪分子利用空壳公司，通过虚构与林业、采矿或废物市场相关交易背景实现资金的转移。在意大利的案件中，犯罪组织在海外成立一家无经营实体的废物处理空壳公司，通过伪造装运单据，将废物伪造成正常的货物和原材料，进行资金的转移。这个可疑线索是从其所报告的公司账户报表主要涉及以外国实体为受益人的现金提款和银行转账中发现的。也进一步显示了律师、信托和公司服务提供商等专业人员参与监督的重要性。

3.利用基于贸易欺诈的方式清洗非法资金。贸易欺诈中主要是通过伪造文件、虚开发票和虚假贸易等形式实现资金跨境流动，从而掩饰、隐瞒非法性质。具体到环境犯罪的范畴，主要包括对物品进行错误标记以掩盖其真实价值，多报或少报所运货物或者对货物进行虚假描述。与此同时，环境犯罪将合法商品和非法商品进行混合也成为了普遍趋势。在巴西有组织犯罪团伙正是依靠一项基于贸易的计划，通过当地美发沙龙清洗非法采矿所得。

4.利用区域和国际金融机构实现资金流动。研究报告指出几乎所有区域的国际金融中心、商品贸易公司、金融机构都在与环境犯罪相关的非法资金流动中发挥着重要作用。在美国的案例中，一家总部设在智利的公司从各种非法渠道采购黄金，并与声誉不佳的企业合谋，就黄金的真实来源和成分制作虚假文件。同时用商用飞机将黄金从智利运送到美国的一家提炼厂。该提炼厂购买非法黄金，并使用电汇将收益汇回给智利的公司，进行非法所得的清洗。案件充分显示了货币价值转移服务(MVTS)在促进环境犯罪，特别是非法采矿洗钱方面的重要作用。

FATF 报告对当前全球打击环境犯罪洗钱所面临的挑战进行了调查分析，通过对44 个国家或地区进行调研，发现仅有20 个在国家或行业风险评估中考虑的环境犯罪的洗钱风险，并且各国在认识和理解环境犯罪洗钱风险上存在不同，在于环境犯罪洗钱相关的法律制度建设上也存在差异，各国国内相关机构协调合作、反洗钱义务机构履职效能和各国之间国际合作与沟通等方面也都存在一定缺失。为了更好地应对环境犯罪给人类健康和社会发展带来的负面影响，加强环境犯罪洗钱的风险防范和司法打击力度，我国应在以下几个方面优先采取行动：

1.提高对环境犯罪洗钱风险的认知意识。

提高对环境犯罪洗钱风险防范的认识程度，将防范环境犯罪洗钱纳入反洗钱工作体系，开展国家和区域层面环境洗钱风险评估，分析研究环境犯罪洗钱的特征和变化趋势，关注不法分子利用国家金融系统和非金融部门(例如律师、贸易和供应链管理等)进行犯罪资金清洗的风险。并且，在在评估环境犯罪造成的洗钱风险的同时，还应考虑环境犯罪洗钱风险与腐败、走私、有组织犯罪、贸易欺诈等犯罪行为相融合的叠加风险，从而系统制定更宽泛的反洗钱和反恐怖融资以及打击环境犯罪洗钱的战略目标。

2.建立、完善打击环境犯罪洗钱的法律制度框架。

在现有的法律框架下，明确将环境犯罪洗钱纳入打击治理洗钱犯罪的制度体系。借鉴国际经验，重视林业开发、矿物开采、废物贩运等行政许可制度的合法合规性和透明性，明确依法行政当局的执法角色、监管职责和执法权限等以此来遏制公职人员腐败或伪造虚假文件等违规操作行为。

3.形成有权机关在打击环境犯罪洗钱的国内外合力。

反洗钱工作部门、金融情报机构和相关执法部门要建立打击环境犯罪洗钱活动协作机制，加强反洗钱、打击环境犯罪、环境保护相关职责部门的行刑衔接和协调配合。通过配合协查调查、进行线索移送、开展联合研判、案情会商等方式，相互共享、交流信息，发挥金融情报价值，提升联合打防能力。同时，加强国际合作，积极参与埃格蒙特、国际刑警组织、国际检察官组织等机构的信息共享和情报交换，协助做好跨区域、全球性金融调查，对涉本国环境犯罪资金流动信息和数据提供支持。

4.加强环境犯罪洗钱风险的源头治理。

增强反洗钱义务机构环境犯罪洗钱风险防控能力，压实洗钱风险防控主体责任，注重关注林业相关、采矿、废物贩运等经营范围以及与相关作业设备交易等职业相关的客户信息和资金交易情况，做好客户身份尽职调查，核实交易背景的真实性，确保发生的交易符合业务背景、交易规模、风险状况等。指导义务机构健全风险防控体系，做好相关典型案例的收集梳理，总结分析环境犯罪洗钱的特征和风险点，下发洗钱风险提示，并督促义务机构不断完善监测分析模型和指标，提升可疑交易线索的分析研判水平，有效堵塞管理漏洞，排除风险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