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城堡都有自己含辛茹苦的母亲（组诗）

赵颉

游牧人的北京。放下弓箭和刀刃

若满汉全席代表肚腹对于岁月的沉溺

那是终于难以跨越百年的宿命

而晋祠人的北京。对自己施以的油水极少

挖了黄土里的黑金，写在按朱印的纸张

他在城北买了两个胡同和一个宅邸

却把一句隐秘的话语深埋在别处

津水人的北京。他总想把一个大哏

悬挂在门框上，使用更大的麻花砸过来

这样的恋爱反复了二十次，他还是

于每一个月末疯狂逃窜。这么惧内的

还有很多，躲避在家乡的老租界

而蜀地人的北京。他在滚烫的锅底

泼洒了平生最多格老子味道，他的牙

必须咀嚼一种焦黑的花椒，和另外一种

肥硕的下水。到头来，伟大的事物

莫过于粮食。总之故事一言难尽

所有城堡都有自己含辛茹苦的母亲

宁波人的上海。两个汉字塑造口音

足以成为上个世纪的奇迹。呼唤你

尽显糯软之中最为坚硬的那一个侧面

黄浦江畔，单身的主语却是两个

弯曲的字符。钟声，在外滩侃侃而谈

而徐州人的上海。擅长的手艺

最终被证明为具有两个臂膀的力气

他带来一口袋苏北的泥土。并发现

宽阔的田埂就铺展在雨水和石板之间

西安人的上海。就是当年走到山坳里

那一个一个的高中生，又走了回来

而郑州人的上海。总要闲聊很大的话

扛过来棍状的山药，与烩面达成同情

总之故事一言难尽

所有城堡都有自己含辛茹苦的母亲

东北人的广州。他在某个月夜发现

黑土地里蛰伏的阳光，这里难以储藏

让身躯的长度谦逊一寸，让舌头肿胀

一些。那会是一个稍微凉爽的仲夏

而西南人的广州。总是麻辣了又麻辣

蜡染了又蜡染，我私下把那个熙攘的巷子

搬迁到此。尤其那些玲玲珑珑的银器

华北人的广州。使用大把大把的糖

雨丝般洒向锅碗瓢盆，紫砂的眼神

所有大师都会凝望，煮沸茶的汤水

而西北人的广州。枸杞是一捧

善良的礼物。他想着一半在这里培植

另一半肯定能泡开湿寒的欧洲

总之，故事一言难尽

所有城堡都有自己含辛茹苦的母亲

广东人的深圳。唯一的兄弟间分家

或分离，没有睨于墙，而是相约去远方

没有时髦的内卷。这里一个老人问我

是否涉及美人蕉，内卷于一个著名的街道

而贵州人的深圳。希望有一个神奇的山岳

一个避暑的胜地，热的舒畅

冷的凉爽。这同时需要那种深厚的米粉

吉林人的深圳。我乃其中之一的

当年要来，单位不给你盖那个红戳

说你是个人才，你不是一般的歪歪斜斜

而新疆人的深圳。手里早已没有羊肉

他才华横溢如家乡壮阔的沙漠

他凝视隔壁香港的时候眼窝深邃

故事一言难尽

所有城堡都有自己含辛茹苦的母亲

东北人的三亚。没有人不这么认为

就像把真理倒置，把一只候鸟

装扮成另一只候鸟。老人的筋骨

从某一个时刻就开始被温水慢慢煮着

而山东人的三亚。俺从小就忍受的热

就是你这种热，怕水，水不比我热

内蒙古人的三亚。他说他是鄂尔多斯的

他家里有西伯利亚的裘皮和活貂

她跑了又回来了。因为好奇和突然的冷

她选了一副手套，叫做格桑花的草棵

而湖南人的三亚。来这里，来这里，如果

做一个法官，当然是我辈的男人

女人另当别论，可以秉承坚决的泪水啊

总之，故事一言难尽

所有城堡都有自己含辛茹苦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