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苏仪征籍《四库全书》馆馆臣研究

来源:优秀文章 发布时间:2023-04-24 点击:

周明艳

虽然馆臣进入四库全书馆(简称四库馆)的途径各不相同,不过,总体来看,参与编纂《四库全书》的馆臣主要有三种来源。首先,在修书过程中,乾隆皇帝会根据实际需要任用朝中亲贵大臣担任四库馆总裁、总纂官,如刘统勋、于敏中、王际华、纪昀、孙士毅等;
其次,简拔各衙门在任官员,以及翰林院、武英殿原修书人员充任四库馆臣;
此外,还有一些非科甲出身,却学有所长,又声望极高者,也会被征召进入四库馆,如戴震、周永年、余集等。而仪征籍馆臣进入四库馆,主要通过上述第二种途径,多以在任官员身份进入(表1)。

表1 仪征籍四库馆臣名单

在以上六位仪征籍四库馆臣中,江德量为一甲“进士及第”,另有四位是二甲“进士出身”,且名次都比较靠前,仅郑文明为三甲“同进士出身”,表明四库馆对馆臣的科举成绩比较看重。此外,仪征籍馆臣身上还具有一个显著特征,即多为中进士不久的初仕官员,经四库馆总裁举荐,得以入馆修书。据《纂修四库全书档案》记载:

乾隆四十年十二月初九日

臣等查有候补国子监监丞侍朝,原充本处覆校,又查有候选内阁中书张能照。臣等现在延致办书二人,俱系江南进士,学问素优,办事实心,堪任其事。理合奏明请旨,即令二人补《荟要》处总校官。……

再,查侍朝、张能照,俱系应补七品京官,自备资斧効力,可否仰邀圣恩,照四库全书纂修邵晋涵等之例,赏给庶吉士衔,毋庸给与俸禄。俟一年之后,如果奋勉得力,依限完工,臣等届时再行奏闻,请旨实授,与乙未科庶吉士一体散馆,以示鼓励之处,出自皇上天恩。

臣等为办书速竣起见,不揣冒昧,据实陈奏,伏乞训示。谨奏。

乾隆四十年十二月初九日奉旨:依议。钦此。

据上述记载,张能照由四库馆总裁官于敏中、王际华联名举荐,得以进入四库馆《荟要》处担任总校官,这也为其进入翰林院提供了机遇。张能照在完成既定任务、考评合格后,乾隆四十二年得钦赐翰林院庶吉士,次年又得授翰林院编修,吴绍澯、吴绍浣、江德量、郑文明入选过程也基本类似。仅施朝干较为特殊,他本是乾隆二十八年进士,乾隆四十二年已擢升为礼部仪制司郎中,本年其仕途却突遭变故,据王昶《春融堂集·宁国府敎授施君墓志铭》记载:

乾隆丁酉十一月,敎授施君以疾卒于里第。阅月讣至京师,子朝干方以礼部郎中牵连涉吏议,顷之事白,始得奔丧归葬。乃排次行状,属余为志墓之辞。按君名淇,卫滨其字,别字竹泉,世为江苏仪征人。

据墓志记载,乾隆四十二年施朝干父亲病故,他却因牵连涉吏议,事毕始得归乡奔丧,守丧期满,复起,才得以监察御史入四库馆修书。此外,阮元非四库馆臣,却参与四库馆一点收尾工作,据《纂修四库全书档案》记载:

(乾隆五十六年十一月二十一日内阁奉上谕)自汉、唐、宋以来,皆有石经之刻,所以考定圣贤经传,使文字异同归于一是,嘉惠艺林,昭垂奕禩,甚盛典也。但历年久远,率多残缺,即间有片石流传,如开成、绍兴年间所刊,今尚存贮西安、杭州等府学者,亦均非全经完本。我朝文治光昌,崇儒重道。朕临御五十余年,稽古表章,孜孜不倦。……

着派和珅、王杰为总裁,董诰、刘墉、金简、彭元瑞为副总裁,并派金士松、沈初、阮元、瑚图礼、那彦成随同校勘。

此年,乾隆皇帝诏令修复辟雍石经,命阮元以詹事府詹事,随同领班军机大臣和珅等共同校勘,这是四库档案关于阮元的唯一记载,虽未能入馆修书,阮元却将四库馆之未尽事宜,作为自己毕生追求,为补《四库全书》之缺佚,长期潜心搜访《四库全书》未收之书,先后求得珍本秘笈175种,依《四库总目》例撰写提要,于嘉庆十六年随书奏进,嘉庆皇帝亲笔赐名《宛委别藏》。

在仪征籍四库馆臣中,以张能照入馆时间最早、在馆时间最长,从入馆直至四库全书编纂完成,一直担任总校官,主要负责书籍校订,据《纂修四库全书档案》记载:

(乾隆四十二年七月十一日)臣于敏中、臣董诰谨奏,为请旨事。乾隆四十年十二月内,臣于敏中、臣王际华筹办《四库全书荟要》公同酌议,请旨添设总校侍朝、张能照二员,专司办理,勒限速完,并蒙恩赏给庶吉士在案。

今查该二员自承办以来,节次办出已进之书,几及八千册,所余未进之书,现在上紧赶办。本年内第一分《荟要》一万二千册可期全竣,其第二分业经发交誊录缮写。……臣等亦随时督率逐加检核,陆续恭呈御览。

根据上述记载,从乾隆四十年十二月入馆算起,二十个月左右,侍朝、张能照二人已校订《荟要》近八千册,平均每人每月校订二百册,不仅《荟要》处的校订任务繁巨,他们还要参与《四库全书》校订。表2为张能照校订文渊阁《四库全书》的目录。

表2 张能照校订文渊阁《四库全书》目录

凡书口署名“总校官庶吉士张能照”,都是乾隆四十三年其授编修之前校订之书,面对繁重的校书任务,不仅馆臣不敢有丝毫懈怠,甚至还要发动亲属、师友等帮助校书,据《道光重修仪征县志》记载:

张能焯,字芍坡。性诚笃,事亲孝。年十七为诸生,益勤于文。食饩后,复键户读书,二年昼夜不辍。庚子举于乡,会试不第,留京,佐其兄晖吉总校《四库全书》,一一精当。

据上述记载,张能焯,乾隆四十五年举于乡,因会试不第,便留在京城,协助其兄校订《四库全书》,其兄晖吉即张能照。乾隆皇帝要打造中国古代文化史上的一座里程碑,因此,他对校订质量要求也很高,为此还制定了一套极为严格的审核、处罚制度,据《纂修四库全书档案》记载:

(乾隆四十二年七月初四日)臣等前经奉旨,将四库全书处进过书籍,所有指出错误记过之处,每三月查核一次,其总裁错至三次,分校、覆校错至两次者,均着交部察议。其余未及次数者,着加恩宽免,毋庸于下次积算。钦此。

总校侍朝于《通志》卷内,关帝谥号仍照旧书写,未经校出。奉旨非寻常错误可比,着记过三次。此外尚有记过四次,统计已在六次以上。张能照前后记过六次。覆校汪师曾,分校张书勋、闵惇大、王璸各记过三次。覆校田尹衡、分校毛凤仪各记过二次。应请旨将总裁程景伊,总校侍朝、张能照,覆校汪师曾、田尹衡,分校张书勋、闵惇大、王璸、毛凤仪,交吏部、都察院分别察议。

据此记载,每三月四库馆会对馆臣错误记过之处查核一次,总裁错至三次,分校、覆校错至两次者,均着交部察议。照此机制,张能照三月校订600册书,仅允许有错误记过之处三次,校订要求之高也可见一斑。表3为张能照在馆期间核查记过及受到处罚的情况统计。

表3 张能照在馆期间核查记过及受到处罚的情况统计

从处罚统计来看,张能照入馆前期记过次数相对较多,到后期出现错处明显减少,当然,对其处罚也比较合理,因此,张能照能一直留在四库馆,直至七阁全书全部告成。相较而言,对详校官郑文明的处罚则严厉很多,乾隆五十六年,因其核查有错误七签,直接被降调。而分校官吴绍浣记过次数则相对较少,详校官施朝干、分校官江德量甚至未见处罚记录,仅统计文渊阁藏书署施朝干为详校官者就有四十七种之多,档案却未见记过之处,实属不易。由于整体校书质量比较高,全书告成对翰苑各员评价江德量位列二等,而一等也仅有陆伯焜、吴璥二员,因此,江德量整体校书质量也相对较高。

参与《四库全书》校订,对馆臣仕途的影响也不尽相同。以总校官翰林院编修吴绍澯所受影响最为严重,吴绍澯为乾隆四十年二甲第十名进士,通常这样的科考成绩,意味着会有不错的仕途前景。从乾隆四十二年入馆起,其记过情况也算中规中矩,以下为笔者整理其记过情况的统计。

表4 吴绍澯在馆期间核查记过情况统计

这段时间吴绍澯被记过为23次,同期张能照为43次,其表现要明显优于张能照,乾隆五十二年五月,吴绍澯还以翰林院编修,参加文渊、文源两阁书籍覆校工作,但是,乾隆五十五年九月十六日,阿桂在奏折中却突然改称吴绍澯为原任编修,据《军机大臣阿桂等奏遵议陆锡熊详校文溯阁书籍折》记载:

全卷脱写未经校出应行议处各员

总校:王燕绪,原任翰林院侍读;
吴绍澯,原任编修。

分校:李斯咏,降调主事。

事情起因是陆锡熊详校文溯阁四库全书时,竟发现《钦定康济录》、郑樵《通志》有脱写全卷的情况,这起责任事故也导致馆臣王燕绪、吴绍澯、李斯咏均遭到议处,据《纂修四库全书档案》记载:

至全卷脱写,未经校出,各员竟未寓目,非校书错误者可比。总校王燕绪、吴绍澯,分校李斯咏,除罚令校书外,仍着交部从重议处,以示惩儆。

乾隆上谕称“至全卷脱写,竟未寓目,非校书错误者可比”,因此,要求将涉事三人从重议处,以示惩儆。又据《道光重修仪征县志》记载:

吴绍澯,字征野,故歙人。家世业盐于扬,父故名诸生,中岁承世业,才识渊远,众皆倚以为重。绍澯少笃学精勤,举乾隆乙未进士,保举《四库》总校,以庶吉士授编修,与弟庶常绍浣并有声,馆阁闲,请假归,不出,凝然自守,无一切声色之好。

吴绍澯与其弟吴绍浣同在四库馆校书,当时也不失为一段佳话,而称“馆阁闲,请假归,不出,凝然自守”,显然与史实不符,也有悖常理,不过,这样记载却是史笔之常道,而涉事王燕绪、李斯咏仕途也止于四库馆,因此,笔者认为大概因上述事件影响,三人均被罢官。奏事大臣还称:“并罚令校纂书籍自赎,如有告假、休致、降调等事故,已经回籍,俱令各派子弟来京,协同办理。”吴绍澯虽告假回籍,却不能抗旨,便委托林苏门代行“校纂书籍自赎”之事,林苏门在其《续扬州竹枝词·和董耻夫韵(九十九首)并序》中称“乾隆庚子,俶装北上,助校七阁全书,阅十年,复有沈阳之行。”[1]其中,“乾隆庚子”即吴绍澯入馆之年;
“阅十年”与吴绍澯在馆时间又基本一致,而沈阳也是文溯阁藏书之地。因此,林苏门沈阳之行,即为“校纂书籍自赎”,而且,他也一直在助吴绍澯校书。十年寒窗、十年校书,吴绍澯遭如此境遇,也令人唏嘘不已。

据笔者分析,当时对“全卷脱写”事故的追责,有值得进一步商榷、推敲的隐情,“全卷脱写”的真正起因在“脱写”,导致“脱写”原因应该是事故调查的重点,奏事大臣却以誊录姓名例注于书册副页,今全卷俱已脱写姓名,亦无从稽核为由,仅令誊录脱写全卷之前后卷者,誊录赔写,由于这两套书都应系多人誊写,以文渊阁本为例,仅《钦定康济录》书口署誊录贡生有周培、戴天民、丁纬、朱镇,誊录监生有李如梓、胡晓春,誊录者有六人;
而郑樵《通志》有二百卷,誊录者更有数十人之多,如何分配誊录任务,提调、收掌等环节都应有迹可循,奏事大臣未据实详查,草草了事,实在不能令人信服。

七阁全书告成,三套全书分藏扬州文汇阁、镇江文宗阁及杭州文澜阁,以供江南士子求学之需要,这也初步具备现代图书馆的一些特征,而负责校勘、管理藏书者,与仪征也颇有渊源,据李斗撰《扬州画舫录》卷四记载:

壬子间奉旨:江浙有愿读中秘书者,如扬州大观堂之文汇阁,镇江口金山之文宗阁,杭州圣因寺之文澜阁,皆有藏书,着四库馆再缮三分,安贮两淮,谨装潢线订。……文宗阁,江都汪容甫管之;
文汇阁,仪征谢士松管之。

据上述记载,最初文宗阁藏书由汪中负责,文汇阁由谢士松负责,汪中虽不是仪征人,却与多位仪征名士过从甚密,而且,自乾隆三十三年起,汪中曾寓仪征十年有余,又据王昶撰《春融堂集》卷五十九记载:

是时朝廷方修四库馆书,书成,颁于扬州、杭州,俾各建阁以储之。而书帙浩繁,装潢编排,盐政全君难其人,予以容甫荅,遂使主阁事。明年,全君调杭州,重容甫才,又兼掌文澜阁,因至杭州,……

汪中先由王昶推荐主文宗阁事,因其出色表现,乾隆五十九年,两淮盐政戴全德调任杭州,又命其兼掌杭州文澜阁。而主文汇阁的谢士松,则是仪征人,其父谢溶生为乾隆七年进士,据朱骏声《传经室文集》卷七记载:

朝廷颁《四库全书》庋文汇阁,公充收掌,……讳士松,字心如,号用舟,又号苍崖。廪贡生,例授修职佐郞,即选儒学训导。

通过以上介绍,在四库馆校书阶段,有六位仪征籍馆臣参与,即便在全国范围来看,也并不多见;
南三阁四库全书入藏之后,又有两位仪征地方名人负责管理、校勘工作,由此也不难看出,当年仪征文风之兴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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