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浪漫些让婚姻在职场压力下深呼吸|深呼吸羽泉

　　我们的婚姻从浪漫开始,却无法在浪漫中继续,那些少了人间烟火味的瞬间感动,怎能抵消生活的琐碎?而不与生活接壤的浪漫,就像首饰,只能是点缀,却无法给予温饱。于是,我们的婚姻在这样的浪漫中,渐生怨怼。
　　
　　生于浪漫,危于浪漫
　　
　　我和李军的那场世纪婚礼,至今还是许多圈内人传颂的经典。在珠穆朗玛峰5210米处,那个象征着爱情的高度,李军隔着厚厚的氧气罩,向我表达了那句恒久的爱情誓言:我会永远爱你,无论贫穷还是富有……
　　我和李军是在这个城市的驴友俱乐部里认识的,他是一家著名医院的外科医生,而我是一个业余时间相对宽裕的大学老师。山为媒,对登山的共同爱好让我们相识相爱,并最终走到了一起。而这样的浪漫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第一个结婚纪念日,李军将我们相识以来的所有资料剪辑成了MTV,在我们的驴友俱乐部“公映”,用驴友的话说,如果李军放下手术刀,绝对会是一个优秀的摄影师或者导演。那些平凡的镜头加上音效之后,居然有了相当动人的效果。浪漫,是李军爱的武器。而我,被那么多人羡慕着,时时生活在意外的惊喜里,总是出其不意地被感动一把。
　　可是,从什么时候起,这感觉变得越来越不美好,甚至还有些伤感了呢?
　　是那次父亲病危吗?医生连下了多次病危通知,李军还是风雨无阻地去了梅里雪山。山一直都会在那里,可是父亲的生命只有一次。那一次,我不再为他的超然所动,而是感到了那么一丝的冷血。
　　有次逛街时,我被那些地摊上的小头饰吸引,忍不住蹲下身去,他却说:“你一个大学老师在地摊上买东西,丢不丢人?”还有那次,我突然很想吃小吃街的羊肉串,他看到我大快朵颐的样子,却眉头深锁:“怎么看怎么像从胡同里走出来的孩子!”
　　我去北京培训一个月,回到家里,映入眼帘的是那满屋的灰尘,还有一个一个摞起来没有刷的锅碗瓢盆。他扯下我扎起的围裙,说:“走,咱今晚去住五星宾馆。”其实,小别之后,我想要的浪漫,是家里依然如我走时那般洁净,我们在自己窗明几净的家里挑灯夜话。
　　终于让我心冷的是,关于要孩子的话题,他一直那么排斥。直到最后一次,我第三次流产,还是在他的一再坚持下。走出手术室,看到另外一个家属红着眼睛对他妻子说:“疼不疼?”女的不语泪流,男的说:“等咱有钱了,去美国生孩子,想生多少生多少。”而迎接我的李军,递给我一个我渴望了很久的诺基亚N97,说:“亲爱的,辛苦了。”这一刻,我是不需要这样贵重的礼物庆祝一个生命的结束的。我狠狠地摔了那个手机,是想让所有人看到,包括他自己,看到他浪漫的背后,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冷漠。
　　我说:“李军,我们离婚吧,除了浪漫,你什么都给不了我,这样的浪漫,让我厌倦。”李军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看着我远去。
　　没想到,我们的婚姻就这样生于浪漫,危于浪漫。那些浪漫的瞬间,怎抵生活里的鸡毛蒜皮?
　　
　　破外来的财,免婚姻的灾
　　
　　离家出走了一个月,李军找过我很多次,且每一次都是花样百出,但这些别出心裁的行动已经令我厌倦,甚至生出一丝厌恶。终于,出事了。李军在给一个患者做胆囊切除手术时,由于他的失误而导致患者术后胆瘘及胆汁性腹膜炎,生命垂危。
　　患者家属不仅不依不饶,而且请来了专业的“医闹”,李军被医院勒令暂停上手术台。闻讯,我第一时间赶回了家,见到了无比潦倒的李军――我从未见过他如此萎靡。也就是从那天开始,我才算真正了解医生这个职业。虽然很多病人看上去相差无几,可是,如今病人真实的病情却是千差万别,常常是将腹腔打开后,才发现并不像原本检查的那样简单,有病灶转移的,有器官粘连的,有发育畸形的,有的甚至是医生从来没有遇到过的状况。所以,每次手术之前,对每个医生来说都是巨大的心理考验。
　　这也是李军选择登山、选择浪漫的原因,他需要用另外一种生活方式来抵挡这份职业带给他的巨大压力。听着李军的倾诉,我突然自责。我从不了解他的风光背后有着如此的辛苦,且那是人命关天的重担啊。仅就职业风险来说,我依然向李军致敬――还有什么比性命相托更艰巨的呢?李军把头放在我的怀里,那一刻,我才觉得我们是真正的夫妻,有了患难,也就有了相依为命的念头。
　　我让李军休了假,因为我知道悲愤中的家属见到他只会更激动。拿着家里全部的积蓄8万元及房屋产权证,我去见了那个家属。“恩怨都暂时放下,我希望你们能尽快去北京的大医院做手术,因为基于你们对这家医院的不信任,再在这里治疗,对患者和医生都是一种压力。所有的费用全由我来出。你放心,这是我的工作证,就算我们没钱了,还有我每个月的工资。只有他康复了,我和我先生才能踏实地过我们的日子。”
　　人家拿走了8万元,也扣留了我们的房产证。所有人都说我:“真傻,就算最后打官司,也赔不了那么多钱,这样只会让对方没完没了。”而我,有我的想法。物质相对充裕的今天,许多夫妻已经没有多少真正共患难的机会了。我希望以这样一种方式,让我和李军共一次患难,然后在患难中血脉相连。说白了,就是破还可以再来的财,免我们婚姻的灾。
　　那位病号在北京治疗期间,我请假全程陪护。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最后,那个患者和他的家属都十分过意不去,我说:“你们就让我多尽一分力吧,毕竟我们烦了累了还可以出去走走,可是小赵(那位患者)不行,最痛苦的人是他。不这样做,我丈夫会负疚一辈子的。而他,又没法出现在你们面前,怕你们激动。所以,我必须尽两个人的力。”
　　3个月后,小赵恢复健康,他回大连时,我和李军一起去机场接他。在机场,众目睽睽下,李军给小赵深深鞠了一躬。小赵眼睛红红地说:“江医生,你放心吧。你们两口子尽最大努力了,我一点都不恨你们。你如果不嫌弃,以后咱就是朋友了。”
　　就这样,在我的努力下,李军少了一个仇人,多了一个朋友。重要的是,我没有让这次医疗事故的恶果继续蔓延,就像没有让我们婚姻的裂痕继续扩散一样。而经历了这一次,我深知,作为一个医生的家属,我要将浪漫进行到底,给从事高危职业的丈夫解压。
　　
　　爱本身最浪漫,让生活爱意氤氲
　　
　　那天,李军像往常一样吃完晚饭后上网查资料。不一会儿,我听到他哈哈的笑声。我把屏保设置成了一个搞笑的FLASH――是想让他在工作间隙,放松一下绷紧的神经。
　　此后,李军经常在他的衣服口袋、皮包甚至是鞋子里,发现各种小纸条,上面要么写着一段小笑话,要么是我原创的校园趣事。他严肃谨慎的生活里,时常会与这些小快乐不期而遇,微笑,渐成了李军的习惯。
　　2010年4月14日,是李军继小赵医疗事故后被停职半年重新走上手术台的日子。早上9点10分,在李军进无菌室的前一刻,李军在手术室意外地见到了多个他曾经救治过的患者。他们每人举着一个字,连在一起便是:李军,加油,我们相信你。
　　是我花了大量的精力找到这些人,本来想坚定李军的信心,却险些闯祸。事实上,医生在进手术室之前是不可以过于激动的,而我整得如此大场面,怎能不让李军情绪波动。还好,那天李军准备了第二套手术方案,手术延迟到了下午进行。为了将功补过,我在李军走出手术室前,再没有制造任何的“意外”,只是一直守在手术室门外,默默地为他也为那个患者祈祷。
　　走出手术室的李军看到我,当着那么多同事的面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我把他拉到他的办公室,撒娇道:“李军,你可不可以吻我一下,一下就好,看在我站了3个多小时的分上。”李军深情地吻了我。
　　2010年5月1日,我们同去四川四姑娘山。夜宿山顶,我们在一顶帐篷下,谈起了曾经的不愉快。说到那个因我们的不负责任而流产的第三个孩子时,李军哭了。他说:“老婆,医生这个职业让我觉得很沉重,让我不愿意额外承担生活里的其他琐碎。可是,现在想想,爱本身就是一件最浪漫的事儿。和爱的人一起散步,和爱的人一起生一个流淌着两个人血液的孩子,和爱的人一起分担人生所有可能的意外,这才是最真实的幸福。以前的我,真的是离生活很远,离作秀很近。”
　　四姑娘山归来,李军变得乐观积极了许多。轮休的日子,他会下厨,他做的菜很普通,但菜名个个“出类拔萃”:简单的家常豆腐摆成马的造型,取名“白马王子”:大枣中间放上莲子,取名“笑口常开”;红绿两种辣椒炒在一起,就变成“绝代双娇”(椒)了;就连调料也不放过,酱油中间滴一滴香油,美其名曰“猴子捞月”。
　　最近,李军的父性大发,身为医生的他,开始严重违反科学精神,上网广泛搜罗可以生女孩的秘籍。他说:“女孩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多一个人疼你,多好。”看着他开始严格地按照那些方法打理我们的生活,我不加阻拦,任由他这样安排。
　　一日,下班回家,看到李军向楼下的一位大妈很认真地求教生女孩的“秘方”。看着他虚心求教、无比市井的样子,想着我们一起走来的不易,我的眼泪无遗无拦――爱是体恤,爱是心疼,爱是知错就改后的相依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