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来黎明的守夜人

来源:优秀文章 发布时间:2022-10-20 点击:

方丝佳

“解老师,你又一次见证了我的人生……”

收到微信信息,解海霞瞬间热泪盈眶。信息后配了一连串新生儿照片,但让人很难想象的是,婴儿的母亲是一位胸6完全性损伤患者,一位坐轮椅的女孩儿。

小家伙被取名为“小太阳”,因为他母亲小云,是在上海市阳光康复中心的脊髓损伤者“希望之家”“重生”的。

重生

小云是街舞爱好者,曾在演唱会上为明星伴过舞。看着台下挥舞着的8万根荧光棒,她想,未来我还能跳得更好。

直到2012年的一场车祸、一张胸6完全性损伤诊断书,彻底宣告了她梦想的破灭。最绝望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想自杀都跨不出窗台。

持续的绝望被7个月后的来电打断:“我是解海霞,希望之家负责人,下周我们这期伤友要毕业了,有一个完全由他们自己编排、表演的演出,他们都是和你一样的人,你来看看好不好? ”

小云不愿意,但实在拗不过亲人的“威逼利诱”,来了,却始终不能接受残疾人的身份。演出后,解海霞继续“循循善诱”:“下一期快开始了,你来试试 好不好?”甚至心一横,“如果真的不适应,你随时回家。”小云还是不太愿意,但经不住家人期待的目光,不情不愿地来了。解海霞特意找活泼的伤友逗她,而她丝毫不为所动,要么不说话,要么发脾气。

好在解海霞早有准备。心疾难医,多少人一生陷在残疾人身份带来的无边黑夜里,而解海霞偏要做一个守夜人,为他们把黎明争抢过来。

她走到小云身边:“看到爸爸妈妈帮你翻身下床,你难不难受?”

小云不想理她的,但这个问题戳到了痛处,她点点头。

“你想不想对自己身体有一点自主权,比如最基础的……想不想自己穿裤子?”小云一顿,又迟疑地点点头。

解海霞放缓语调:“除了坐在轮椅上,你还有什么角色?你是女儿,别的伤友中还有爸爸、妈妈、儿子……当你们作为这个角色的时候,是不是要承担更多责任?那是不是要从自理开始?”

小云觉得自己可能一不小心“着了道”,鬼使神差地又一次点头,就此开始和同期伤友一起学最基础的生活自理:怎么穿衣下床、如厕、预防压疮……像孩子活在成年人的世界,还好这个世界总有解海霞陪着。

两个礼拜后,小云愿意和治疗师说话了。

小小鸟也可以高飞

或许是解海霞和其他康复师的无微不至感染了小云……又半个月后,她愿意外出了。

虽然小云进步很快,但解海霞注意到她一直不开心,上前询问,小云叹气:
“就算生活能自理,那又怎样?我再也不可能站在舞台上跳我喜欢的舞蹈了。”

解海霞心里一震。

她一直想帮伤友实现真正的需求,为此和团队走访过很多伤友,希望之家因此才陆续有了一系列针对性课程。她敢想敢做,要帮伤友重新走上工作岗位、恋爱结婚。

小云想跳舞,于是解海霞开始琢磨:“坐轮椅的人,是不是也可以跳舞?”

解海霞先去问儿子的街舞老师,又上网査资料,终于找来了一位舞蹈老师。

老师编了希望之家的第一支舞,《我是一只小小鸟》。小云领舞,同期的其他伤友伴舞。舞蹈需要用腰部力量,但脊髓损伤的人做不到,伤友们只能背部紧贴轮椅背来支撑身体,一天下来背会磨破皮,但没人喊累。两周后,他们迎来了汇报演出。

“我是一只小小小小鸟……想要飞呀飞却飞也飞不高。”

小云被围在舞蹈中央,说是跳舞,其实只能摆动手臂。

“未来会怎样……究竟有谁会知道……幸福是否只是一种传说。”

伴舞的伤友第一次跳舞,肢体动作其实很僵硬。

“我寻寻觅觅寻寻觅觅一个温暖的怀抱……这样的要求算不算太高。”

但就是这支小小鸟,跳哭了小云,跳哭了台下的很多人。

成为守夜人

1997年,刚毕业的解海霞没想到自己会做现在的工作。

刚工作的头几年,她在肿瘤医院和残疾人儿童康复中心做护士,在那里见过生与死、带着孩子每天奔波到身心疲惫的家长,还有很多双对生活绝望麻木的眼睛。

随着和病人的深入接触,她发现临床可以治疗病人身体上的疾病,但心理创伤更难愈合,想学“心理学”的念头自然而然地钻了出来。她就此开启边工作边学习的模式,“三班倒”后,再利用下班和周末学习, “苦行僧”般过了四年几乎没有周末和娱乐的日子,换来了一张华东师范大学心理健康教育专业本科证书和一张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证书。

但还不够。她又利用周末在华师大心理工作室参加免费心理热线志愿服务。汶川地震后,解海霞作为中国残联国家康复医疗队上海分队的一员奔赴灾区。在瓦砾上的帐篷医院里,她作为护士,教伤员和家属做好皮肤护理、翻身、排痰……作为心理治疗师,用专业方式打开孩子恐惧的心扉。

回来后,她的价值观发生了改变:要做更多的事,才能让生命更有价值。在汶川来不及做的事情,解海霞决定回到上海做。

2007年阳光康复中心揭牌,她在同年加入。当时没有心理治疗师岗位,她就先从护士做起。上班时间做护士工作,下班后再走访病区关注病患的心理情况……越做,发现要做的事情越多。院长也很支持她的工作,2010年,阳光康复中心建立了心理治疗科。整个科室只有解海霞一个人,她一个人干得像一支队伍。

科室人手紧缺,就动员实习生担任志愿者;白天无法安排活动,就留到晚上开展心理辅导;活已经快做不完了,她还大包大揽,和其他病室商量, 如果有伤友愿意接受心理治疗可以转过来;做个案要耗费大量时间精力,她一天最多的时候能做8个,连吃饭时间都靠硬挤出来。精疲力竭地入睡前, 她想明天少做一点,累死了。可第二天闹铃一响,她又斗志昂扬地开始了新一天的8个。

心理治疗的作用在阳光康复中心越来越大,2012年,解海霞正式成为希望之家负责人。

最开始,每位伤友来了都负能量爆棚,“不想活了”“自杀都拿不起刀”…… 听了一整天,解海霞也快崩溃了,像在漫漫长夜里当守夜人,不知道第一缕阳光什么时候才能照进来。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决定改变模式:黎明不是干等就能等来的,是从绝望和黑暗中抢来的。

解海霞于是带团队走遍伤友家调研,而后逐渐认识到,生活重建,首先需要攻破的是他们自我封闭的内心,需要关注的是积极的一面。从此,每一个新来希望之家的伤友还来不及绝望,就先被“指派任务”。

小宁受伤前是一名律师,萎靡不振地来到希望之家。解海霞问她:“你是学法律的,受伤之后,虽然你的双腿不能动了,但你曾经学习的法律知识还在吗?”小宁点点头。“那我想让你帮我个忙,跟伤友讲个课,讲讲大家关心的婚 姻法和继承法。”结果小宁发现,自己虽然坐在轮椅上,但那些知识是信手拈来的,和伤友分享时,她也可以是很快乐的……

蒲公英

线下能帮助的人毕竟有限,取得了一定成绩后,解海霞把视线投向了全国。

她组建了脊髓损伤者QQ群,开始提供线上咨询。10个伤友加入了,然后是50个、100个……群越建越大,需要的工作人员越来越多,解海霞又发起包括医生、护士、治疗师、心理咨询师、社工等在内的志愿服务队。

队伍叫“蒲公英”,名字是伤友想出来的:“解老师,希望之家就像蒲公英一樣,开花结籽后把希望播散给我们,我们又继续开花,继续播种希望……”

现在,这支专业的志愿者队伍已经有385名成员,服务伤友超过4万人次。解海霞依然感觉做得不够多,她还想为脊髓损伤患者做更多事情,还想关注更多残疾人群体。做这些事时,她甚至不觉得是自己在帮伤友,而是伤友们用自己的生命故事与奇迹在不断给她能量。作为守夜人,看着伤友从黑暗走到黎明,是她最幸福的事情。

(插图/陆小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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