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音相通_心相通

　　早上上班时,我发现我负责的病房多了一个病人。我草草看了一下值班医生匆匆写成的临时病历:病人53岁,女性;是昨晚入院的,因为高血压中风;她的一侧肢体已经瘫痪,怀疑有脑溢血的可能。
　　我开始查房,查到她的病床,我给她做检查,然后问她的感觉。她的脸红了,眼睛转向旁边的一个男人。那男人头发花白,戴一副墨镜,低着头说:“她不会说话……她是个聋哑人。”
　　然后他给我讲了女人发病的经过,有问必答,很详细准确,包括女人自己的感觉,他也能告诉我。我很惊奇,问:“她自己的感觉你也会知道?”他淡淡地说:“在一起生活几十年了……”
　　上午,我听到走廊里竹竿点地的声音,是那戴墨镜的男人从窗外走过。哦,原来他是个盲人!一个盲人,配一个聋哑人,那该是一种怎样艰难的生活呀!
　　他们很安静――他们无法不安静。一个静静地躺着,一个静静地坐着。吃药、打针、喂水、喂饭……那男人脑子里仿佛有一座钟,准时提醒他要做什么。那女人一脸的从容、平静。她没有任何类似病人的烦躁不安,只是偶尔抬起她那只能动的手,摸一摸男人的衣服或手。
　　我曾问过他们还有没有别的亲人,男人说他们只有一个儿子,他们把儿子送到外地上学、工作。我问:“为什么不让儿子留在身边照顾你们呢?”
　　“孩子在外面好点。”他们很模糊地回答了我的问题。好长时间之后我才明白,他们不让儿子留在身边,是因为不愿让儿子背负着父母残疾的心理压力。
　　危险期过后,男人开始给女人按摩瘫痪的肢体。我知道他们家境不好,并没给他们用贵重的药物,但女人恢复的速度却令人吃惊――仅仅一个星期,她就能在男人的搀扶下在走廊里锻炼了。
　　又过了两天,他们要求出院。我知道他们的家庭尚不足以承受住院的费用,就答应了。出院时,我要送他们,被他们拒绝了。我悄悄跟在后面,想在他们遇到困难时帮他们一把。
　　那男人背着铺盖卷,搀扶着女人,那样子有一种令人心酸的滑稽。他们走得一点也不慢,下楼梯时步履也很稳健,没有一丝错乱。他不像盲人,脚步很从容;她也不像病人,虽然她一条腿有些跛,但他们的脚步配合得很好,所以看着不明显。那是一种历经磨难、风雨不摧的默契。我走在他们身后,他们的背影透出一种坚忍不拔的气质,那种力量令我震撼。
　　走到门口,男人突然回过头来对我说:“鲁医生,你看到了吧,我们跟正常人一样!”
　　我抑住泪水,说:“是的,我很尊敬你们!”
　　是啊,他们跟正常人一样,他是她的耳朵,她是他的眼睛;而且,他们心心相印、心音相通!
　　(摘自《湖南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