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业高中教师权益保障状况调查研究

曾玲娟，江丽晶

（南宁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广西 南宁，530299）

职业高中在我国发展进程中，曾一度出现“下降”的趋势，社会对职业教育存有偏见[1]。研究者认为，现阶段我国不宜进一步压缩全日制中等职业教育比重[2]，而应通过多种选择模式来实现高中教育的普及化[3-4]，高中阶段的职普比应大致相当[5]。2019年2月教育部发布的《国家职业教育改革实施方案》指出，“职业教育与普通教育是两种不同教育类型，具有同等重要地位”；
2021年10月，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的《关于推动现代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的意见》指出，“大力提升中等职业教育办学质量，优化布局结构”。职业高中尽管和普通高中在学校性质、学生特点等方面存在着差异，但都承担着为社会培养人才的重任。高质量中等职业教育发展的关键之一在于拥有高质量的师资队伍，职业高中教师是职业学校教育教学质量和人才培养质量的保证和核心驱动力，关注职业高中教师这一群体，将有利于这支队伍的稳定发展，助推职业教育事业的长远发展。

教师权益是指教师享有的受法律保护的权利和利益，它包括两类：一类是一般的公民基本权利，如物质、精神和政治上的权益；
另一类是专属教师的职业权益，是从事教师这一职业的人所特有的权利。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教师法》（以下简称《教师法》）的规定，教师的职业权利包括6项：进行教育教学活动，开展教育教学改革和实验（教育教学权）；
从事科学研究、学术交流，参加专业的学术团体，在学术活动中充分发表意见（科学研究权）；
指导学生的学习和发展，评定学生的品行和学业成绩（指导和评价学生权）；
按时获取工资报酬，享受国家规定的福利待遇以及寒暑假期的带薪休假（工资权）；
对学校教育教学、管理工作和教育行政部门的工作提出意见和建议，通过教职工代表大会或者其他形式参与学校的民主管理（民主管理权）；
参加进修或者其他方式的培训（进修培训权）。职业高中教师的权益是指职业高中教师受到《教师法》《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法》《中华人民共和国职业教育法》（以下简称《职业教育法》）等教育法律法规保护的权利和利益。

纵观已有的教师权益保障的研究文献，研究对象普遍集中于中小学教师和高校教师；
关于职业教育中的教师权益研究主要是针对高职院校教师展开，内容集中于对教师权利体系、保障机制和单项职业权利的探讨[6]；
方法上多为思辨式研究，实证性调查研究却很少。赵雄辉等人提出需要完善中小学教师权益保障机制存在的问题[7]；
马佳宏等人发现义务教育教师权益保障的法规政策在实际工作中存在落实不到位的情况[8]；
詹王镇等人发现职业院校教师的权益保障在实施中存在教师权益受侵害的现象[9]。

当前，我国正处于经济结构升级优化的重要时期，经济转型迫切需要培养高素质的技能人才，一些研究者开始关注职业学校教师的生活和工作状态，加强对中职学校教师权益的研究。这些研究不仅直接关系到中职教师自身的生存和可持续性发展，还有利于推进中职学校管理体制的改革创新，降低师资管理成本，提高管理效率，提升办学质量。本研究拟在问卷调查的基础上，针对发现的问题探索有效的策略，以留住并吸引更多优秀教师加入职业教育行业，激发他们的工作积极性，为国家和社会创造更多的价值。

（一）研究对象

本研究采用整群抽样的方法，在广西全区辖14个地级市中各抽取至少1所职业高中向教师发放问卷调查，共回收问卷2657份，从答题情况看，教师们态度都比较认真，所填信息符合要求，故2657份问卷均视为有效。样本的人口统计学特征分布具体情况如表1所示。访谈在3所学校的部分教师中进行。

表1 研究对象基本情况表（N=2657）

（二）研究工具

为了解职业高中教师权益保障的现状，在实地调研和教师访谈的基础上，本研究形成了“教师权益保障调查问卷”，调查内容包括维权意识和能力、教育教学权益、劳动报酬权利、社会保障权利、民主权利、进修培训权、科学研究权等方面；
问卷采用单项选择题（27题）、多项选择题（17题）、排序题（8题）等形式。选择题选项采取百分比的形式统计，选项百分比＝该选项被选择次数÷有效答卷份数；
排序题的选项平均综合得分是由问卷星系统根据所有填写者对选项的排序情况自动计算得出，它反映了选项的综合排名情况，得分越高表示综合排序越靠前，计算方法为：选项平均综合得分＝（Σ频数×权值）/本题填写人次。

（一）职高师资队伍结构较为合理

职业高中男女教师的性别比例接近，女教师略多于男教师，教师以中年教师为主，31～50岁的教师占56%，50岁以上和30岁以下的教师比例相当；
学历层次以本科为主，占86.2%，研究生学历者占2.8%；
专业课教师占比55.7%，远高于文化课教师占比的28.5%。可见，广西的职业高中教师中的性别比例和年龄比例都是基本均衡的，研究生学历的师资也已经开始进入职业高中教师队伍。从教龄看，从教20年以上的教师比例较大，占43.5%；
从职称上看，高级职称人数有23.4%（其中0.6%为正高级），未定级教师占到23.5%。在2005年教育部职业教育与成人教育司颁布的“国家级重点中等职业学校评估指标体系”中，要求A级学校教师队伍中理论课教师学历均达本科，且要有研究生学历的教师；
拥有高级职称教师的比例为30%。C级学校理论课教师占本科学历比为90%以上，拥有高级职称教师的比例为20%。从本次调查结果来看，广西职业高中教师中，高级职称教师的比例尚可。此外，调查数据显示，心理健康教育教师占比为1.6%。职业高中虽然已经意识到了心理健康教育的重要性，但心理教师设岗仍太少，随着人们对心理健康服务需求的增大，今后还可以在职业高中适当增加心理教师的岗位数。

（二）教师了解权益受侵犯的主要渠道

依据《教师法》第七条，我国教师依法享有教育教学权、科学研究权、指导评价学生权、工资报酬权、民主管理权和进修培训权。从本次调查结果来看，大部分职业高中教师都非常清楚这些权利的内容，有少部分教师对权益内容的学习还要进一步加强，见图1。

图1 教师对“依法享有的教师权利内容的了解（多选）”的选项占比

在“您主要通过哪些途径了解教师权益受侵犯的情况？”题项中（多选），有88.3%的教师是通过网络传媒了解，67.75%的教师通过报纸杂志了解，排在第三位的是他人口述，说明网络和媒体是教师对权益是否受到侵犯这一感知的主要传播源，见图2。

图2 有关教师了解权益受侵犯的途径的选项占比

（三）教师的权益保护意识强

在“当您感到自身权益受到侵犯时，您会怎么办？”这一排序题中，选择“坚决维护自身权益”和“视情况而定”者占绝对优势，排在第一、第二位，分别有1980人和1673人选择了此项，选项平均综合得分分别为2.81和2.24，如图3所示。从“您会选择什么方式来解决教师权益纠纷？”这一排序题选项来看，选“向有关部门申述”和“双方协商”作为首选方式的人数占绝对优势，如图3所示。在“如果遇到不公平处理，您认为反映诉求的渠道畅通吗？”这一题中，有71.06%的教师认为渠道是畅通的。以上说明职业高中教师的权益保护意识强，当面对权益被侵犯的情况时，普遍能以理性的方式来处理和应对。

图3 教师维权意识与能力（共2道排序题）的平均综合得分情况

（四）影响教师权益的因素有多种

权益的影响因素是多方面的，职高教师认为既有教师自身的因素，也有学生、家长和管理等方面的因素，如表2所示。我国教师权利保障政策发展较晚，历经清朝末年萌芽、辛亥革命的发展期和1993年10月《教师法》明确规定了教师享有的六项权利标志着我国教师权利保障政策进入成熟完善期[10]。1996年颁布的《职业教育法》、2006年修订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义务教育法》等法律政策都切实保障了职业教育教师的权利。其中，《教师法》自颁布至今的29年里一直未修订过，随着时代的快速发展、社会文化背景和人民思想观念的巨变，政策保障和法律保障上出现了一定程度的滞后。再有就是《教师法》尽管对教师权利予以了明确和保障，但是在实现途径、科学评估等方面的可操作性规定尚不够明确，导致不同性质的学校根据任务需要对教师权益进行保障有不同的理解和实施方式。研究者针对职业高中教师和普通高中教师的教学效能感进行过对比研究，发现相比于普通高中教师，职业高中的组织气氛和组织环境对其教师的教学效能感影响更为显著[11]。可见，政策和制度保障能够规范人的行为，有利于营造良好的组织氛围与组织环境。

表2 影响教师权益的因素来源（N=2657）

（五）教师希望在多个权益上有更多改善

在教师“希望哪些权益能得到更好改善”的内容中，工资待遇排在第一位：选项综合得分高达4.86，选择人数为1982人；
选择人数较多的第二、第三位分别是职称评定和工作强度，如表3所示。

表3 教师希望更好改善的权益选择情况（N=2657）

根据调查结果，本次调查对象的教师补贴包括班主任津贴、边远地区津贴、乡镇工作补贴、乡村教师生活补助和农村骨干教师补助等。根据广西壮族自治区统计局发布的统计数据[12]，2020年全广西所有在岗职工月平均工资约为7176元，教育行业在岗职工月平均工资约为7194元，其中教育行业在岗职工月平均收入最高的为南宁市，约为8090元，最低为钦州市，约为6152元。教育行业职工收入在所有职工收入排行中处于中等位，提高工资待遇是教育行业的迫切希望。

（六）教师希望得到家校协作方面的指导

在“教师教育决定权体现在哪些方面”这一题的回答中，选择“教育惩戒权”选项的教师数量最少，如图4所示。可见，职业高中教师对教师教育决定权的理解主要是在教育教学、指导学生和教育评价方面，但对于教育惩戒，仅有一半教师认为是教师享有的权利。惩戒权一直是整个社会关注的焦点，教师惩戒事件也引发过激烈的讨论。在教育过程中，赏识与惩戒本是教育管理中的一体两面，然而，教师管理学生时一些常规的惩戒方式并不被部分家长理解和接受。尽管教育部颁布了《中小学生惩戒规则（试行）》，但由于缺乏细则，不少教师对此依旧迷茫。而在职业学校，学生管理工作的困难给职业高中教师带来了较大压力，在“影响教师教育和管理学生的因素”一题的选项中，家长、学生、学校管理3个因素在最终结果中排位前三，且所选择者都超过了70%，家长因素排在首位。通过访谈也了解到，教师认为对职高学生不宜过多惩戒，但究竟如何争取家长的配合，共同教育好学生，是职高教师最希望得到指导的地方。

图4 教师的教育决定权表现与影响教师教育管理学生的因素占比

（七）教师进修培训机会不多，专业知识更新步伐较慢

问卷中设置了一题测量学校工作给教师带来的压力感，有18.37%的教师认为感受到了非常大的压力。在导致教师工作压力大的因素中，“知识更新快”“教研任务重”位列前两位，两项的综合得分分别为6.57和5.59。职业教育具有鲜明的职业性，教育工作者要随时适应劳动市场的需求。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和技术的进步，社会对技能型人才培养的要求也在不断变化，这就要求教师要有较强的知识更新能力，各行业的职业新要求、新理念和新技术给职业高中的教师带来了新的挑战。2013年教育部制定的《中等职业学校教师专业标准（试行）》中提到：“教师应针对教育教学工作中的现实需要与问题，进行探索和研究”[13]，即要求职业高中教师应从事教学科学研究，以提高学校的办学质量，促进自身的可持续发展。本次调查中，有25.86%的教师表示未参加过任何课题研究，如表4所示。

表4 教师工作压力感受及参加教学科研情况

由于知识更新快，79.8%的教师都会利用业余时间进行业务学习，但学习的渠道主要是自学，其次是同行间的交流。教师们希望通过参加一些培训来“充电”，65.64%的教师认为培训、进修对自己的教育教学非常重要，24.99%的教师认为比较重要，但事实上培训、进修的机会并不多，在近3年中没有参加过任何业务培训、进修等活动的教师的比例为45.46%，还有16.33%的教师3年里仅参加过1次培训。没有参加培训的主要原因依次是学校没有提供机会、工作任务重，如表5所示。

表5 教师培训、进修情况

（八）教师生活态度较积极向上

问卷中关于本单位吸引教师的因素有哪些问题，如图5所示，从数据结果看，“工作安全稳定”在吸引教师因素中高居榜首。教师们表示，职业高中升学压力相对较小，相比于社会其他职业，学校的物理环境和人文环境都相对单纯，教师在这份工作中能获得较大的安全稳定感。

图5 单位吸引教师的因素排序（平均综合得分）

从整体来看，职业高中教师的生活态度是积极向上的，在工作上有追求，善良、宽容且讲原则是绝大部分教师的选择，其次是平和从容、工作投入、为事业拼搏，而追求名利的教师仅占1.24%，如图6所示。

图6 教师的生活态度

从调查数据看，职业高中教师队伍发展整体良好，但也发现了一些问题。为更好地提高职业高中教师的工作积极性，改善教育教学环境，提升职业高中学校的办学水平，建议如下：

（一）发展特色教育，改善教师的教育生态环境

中职教育是普及高中阶段教育的重要力量，在现代职业教育体系中具有基础性作用。在当前我国城市化、工业化、信息化、国际化的快速进程中，青年人的职业流动性加大，这更要求职业教育的功能应从服务于经济增长转变为服务于个人的成长和发展，同时也应加强与应用型人才培养的衔接[14]。因办学基础和毕业生去向的差异，中职教育中的四类学校要分类发展，其中职业高中的功能要兼顾就业和升学，使培养的学生升学有基础、就业有能力。还要继续加大对普职融通的改革与探索[15]，同时加快建设现代职业教育体系，中等和高等职业教育全面衔接，职业教育和普通教育协调发展。这些做法不仅要能满足经济社会发展的需要，还要能够完善职业高中学生的“出口”问题，推动学生专业发展，激发学生学习动力，极大地缓解家长和学生的教育焦虑，从根本上改变中职教育的生态环境。同时，加强对教师进行家校协同的指导，争取家长的支持，减轻职业高中学校教师因管理学生产生的压力。

（二）建立合理的激励引导机制，激发教师活力

对教师进行科学全面的考核与评价，既是教师队伍建设的手段之一，也是教师自身成长发展的需要，既为教师工作指引了方向，也调节了教师的工作情绪与工作状态。随着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完善和经济的快速发展，涌现了大量新兴职业，专业人员的素质、结构、分布也都发生了巨变。为此，中职学校的考核评价制度需要加大改革和调整的步伐，制定科学合理的评价标准，明确考核重点，规范评价管理与服务，确保客观透明。此外，还应发挥职称评定在中职教师中的价值导向作用，让达到考评标准的教师提升价值感和胜任感，成为“积极成就者”，让暂未达到标准的教师有奋斗目标，成为“潜在进取者”。让不同类型的教师都能看到希望，激发活力，提升他们工作的积极性和创造性。对于在农村、边远地区工作的教师，确有客观“弱势”的教师，可采取其他奖补的形式予以照顾，同时在进修培训等方面给予更多支持，切实提升其专业能力，提升农村、边远地区学校的教书育人水平。

（三）保障教师基本权益，增强教师的满意度

一是学校要进一步提高中职教师待遇，待遇不仅指经济收入，还包括社会地位；
二是提高社会各界对中等职业教育重要性的认识，将其纳入国家发展战略，从而树立中职教育的良好形象，全面提升中职教育的社会吸引力，吸引更多优秀人才加入中职教育行业，形成一支高素质、创新型的专业化队伍；
三是做好校务公开，加强民主管理，保持申诉渠道的畅通，确保教师的基本权益得到保障；
四是以职工为本，发挥工会在保障和改善民生中的重要作用，为困难职工群体提供全方位的帮扶和救助，积极维护职工精神文化权益，丰富教师的文化生活，不断增强职业高中教师的存在感、获得感和幸福感。

（四）大力开展继续教育，加强教学科研支持力度，推动教师专业能力提升

人工智能时代的到来、技术的快速发展变化等职业教育新生态促使新知识呈几何级数增长，给许多职高教师的专业成长带来了新的机遇和挑战，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的《关于全面深化新时代教师队伍建设改革的意见》，要求教师“主动适应信息化、人工智能等新技术变革，积极有效开展教育教学”[16]。因此，学校应加大对教师的培训力度，不断拓展教师的专业边界，帮助他们更新专业内容、丰富专业内涵，为教师在目标引领、持续学习及掌握现代技术等专业成长的重点领域上提供支持和指引，助力他们成长为“现代人”[17]，从而更好地适应专业岗位。

在助力职业教育提质增效过程中，职高教师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因此，需要社会和学校关注职业高中教师群体，在充分保障其合法权益的前提下，努力调动他们的工作积极性，提升他们的职业价值感，使教师队伍的整体素质得到质的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