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民旅游态度对草原生态旅游的响应*

李琳，迟名佳，张涛

(1.黑龙江八一农垦大学，黑龙江 大庆163319；
2.北京林业大学 经济管理学院，北京100083)

旅游业是国民经济的战略性支柱产业[1]，由于传统旅游业的发展模式产生不可逆转的生态破坏及自然资源的浪费[2-3]等问题引发了学术界和环境倡导者的批评和反对，因此，生态旅游的发展模式进入大众视野[4-6]。“生态旅游”一词，于1983年由世界自然保护联盟(IUCN)首次提出，作为旅游业特殊的一类，与传统旅游具有明显的不同，其发展过程始终秉持着可持续发展的理念，是一种实现保护、减轻贫困和当地发展目标的有效的发展途径[7]。草地是中国最大的陆地生态系统，是中国游牧民族和草原文化的发祥地，也是中国重要的绿色生态屏障[8-9]，是建设生态文明、实现可持续发展的关键生态系统[10]。然而，不同于森林生态旅游、湿地生态旅游和农业生态旅游的蓬勃发展，我国草原地区的生态旅游发展明显滞后[11-12]。牧民作为草原生态旅游发展的主要利益群体和直接参与者，所持有的生态旅游感知、态度是影响参与者生态旅游经营意愿的重要影响因子，因此深入了解牧民的感知、态度和参与意愿以及它们之间的关系对草原生态旅游可持续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从20世纪70年以来，居民对旅游业发展的感知与态度受到学者和行业从业者的广泛关注，两者是影响当地旅游业可持续发展的关键要素[13]。关于感知方面的研究，学者们的研究重点由旅游的经济影响感知[14]逐渐转移到社会感知[15]、文化感知[16]和环境感知[17]等方面。随后，学者们综合关注旅游的经济影响感知、社会影响感知、文化影响感知和环境影响感知之间的关系[18]以及当地居民参与意愿的影响因素[19]。不过现有文献大多从单一测度研究旅游影响感知和参与意愿，而从居民视角出发综合分析他们的旅游发展感知、态度和参与意愿3个维度关系的研究较少。因此，本研究以内蒙古额尔古纳市为研究对象，通过对调研数据的实证分析，厘清当地牧民对草原生态旅游发展的影响感知、持有态度和参与意愿及相互关系，进而提高当地牧民生态旅游经营的参与度，提高生态旅游发展的惠及性，对实现当地牧民生计的可持续性具有重要意义。

1.1 研究区概况

额尔古纳市是隶属中国内蒙古自治区，是中国最北的边境城市。额尔古纳拥有草原、森林、湿地、河流等多种生态资源，是蒙古族的发祥地之一，有许多俄罗斯移民在此生活，因此，其具有多样的人文景观。丰富的自然资源和人文景观促使额尔古纳成为内蒙古生态旅游发展最好的区域之一，并被中国政府评为“全国休闲农业与乡村旅游示范县”和“中国最佳生态旅游城市”。由于本地牧民人均土地面积较少，草原生态旅游开发之前，研究区牧民以传统的畜牧业为主导，伴有少量牧民外出务工，草原生态旅游开发后，一方面，受季节性休牧、划区轮牧与“全面禁牧”等政策的影响，另一方面，以生态旅游为主的第三产业快速发展，生态旅游收入已经在牧民家庭收入中占有重要比重，牧户开始自发地转向草原生态旅游经营，少数牧民作为投资人创建了一部分生态旅游公司，更多的牧民兼顾畜牧和为生态旅游公司打工来增加家庭收入。以内蒙古额尔古纳市为研究区域，选取33个草原生态旅游经营样点(图1)，进行相关数据采集。

图1 研究区分布及调查抽样村Fig.1 Study area distribution and survey sample village

1.2 数据来源

在现有研究的基础上设计针对额尔古纳草原牧区牧民感知、态度、参与意愿的调查问卷，内容包括：牧民个人社会特征、牧民对草原生态旅游发展的感知、态度、参与意愿等问题[20]。课题组于2019年6—8月针对额尔古纳市的33个生态旅游公司业主、员工以及周边生活的牧民发放调查问卷。为保证数据获取的真实性和有效性，在设计好问卷后，团队先进行了小规模预调研，对调研问卷进行完善后，由经过培训的调研员对牧民进行一对一的结构性访谈调研，以保证牧民对问卷内容有正确的理解，便于访问者进行数据搜集。最终，课题组先后前往额尔古纳市梁东村、梁西村、白桦林村等9个村落及生产队进行问卷调研，共发放问卷600份，收回586份有效问卷(占问卷总数的97.7%)。

调研数据样本的描述性统计分析如表1所示。从样本的基本特征信息来看，受访者的平均年龄在39.25岁，男性占比较女性高，牧民的平均受教育年限为6.67年，即受教育程度以初中文化水平居多，具有政府职务的较少，人均月收入2 316.67元，家庭平均总人口数为3.42人，受访者中参与草原生态旅游发展中的均值达到0.43。从整体来看，受访者的基本特征符合额尔古纳地区经济社会发展现实情况和人口结构特征，样本具有较高的典型性与代表性。

表1 样本数据的描述性基本特征Tab.1 Basic descriptive characteristics of sample data

1.3 指标选取

调查问卷除了包含上表中的受访者的基本信息外，由牧民对草原生态旅游发展的感知、态度、参与意愿3部分组成，共含有32项测量问题。每项指标根据李克特(Likert Scale)量表进行设计衡量，具体等级分为“非常不赞同”“不赞同”“不确定”“赞同”和“非常赞同”5个级别，并相应赋予对应等级1～5分的分值数，为确保数据分析的一致性，针对感知为负向影响的选项，采取反向赋值的方法，即数值指标越大，代表负面感知越小[21]。

由表2可知，牧民对草原生态旅游的影响感知包含3个方面，分别是经济感知、社会感知和环境感知，其中经济感知包括7项指标，社会感知包括7项指标，环境感知包括9项指标。牧民对草原生态旅游发展的态度包括支持当地生态旅游业发展、对生态旅游业发展感到满意等5项指标，牧民参与的行为意愿包括愿意参与开发程度、愿意推荐程度等4项指标。表中结果为调查结果的平均值和标准差。

表2 指标及描述性统计分析 (N=586)Tab.2 Indicators and descriptive statistical analysis

在对指标进行分析之前，首先对问卷进行信度与效度检验。信度采用Cronbach’s Alpha作为信度的判断标准，检验测试结果的一致性、稳定性和可靠性，其结果在0.7以上代表高信度[22]。效度采用KMO(Kaiser-Meyer-Olkin)和Bartlett球形检验进行问卷的有效性分析，KMO值在0.7以上表示合格，数值在0.8以上表示合适，0.9以上则表示问卷的变量间相关性非常强，问卷的有效性非常合适，而Bartlett球形检验显著性应在5%以下[23-24]。运用Amos 21.0对问卷进行Cronbach’s Alpha及KMO测试，结果表明，牧民对草原生态旅游发展的感知、态度和参与意愿的Cronbach’s Alpha值分别为0.851、0.832、0.763、0.814，问卷具有较高的可信度；
KMO值分别为0.928、0.783、0.765、0.858，均在0.7以上，表示问卷通过了Bartlett球形检验，即问卷设计的变量间相关性很强，适合做因子分析；
分析结果显示，所有的因子载荷量均在0.5以上，可以满足分析要求。

2.1 个体差异分析

通过对受访者的个体特征进行单因子方差分析及独立样本t检验后(表3)，发现不同性别的牧民对草原生态旅游的发展感知存在明显差异，男性牧民明显高于女性牧民的感知，但在牧民所持态度和草原生态旅游参与意愿方面并未表现出明显的性别差异。不同年龄、受教育程度、月工资收入、政府职务以及家庭人口数等方面特征并未表现出显著差异结果，与之不同的是，在感知、态度和参与意愿方面参与草原生态旅游经营活动的牧民显著高于未参与者，说明参与经营的牧民在草原生态旅游感知、态度和参与意愿方面产生积极影响。

2.2 相关性分析

采用Pearson对额尔古纳市牧民草原生态旅游发展的感知、态度及参与意愿进行分析后(表4)，得出牧民的感知、态度和意愿均存在显著的正相关。牧民的草原生态旅游发展感知与牧民所持态度之间具有显著正相关关系，相关系数为0.713(P<0.001)，两者是中度正相关；
决定系数R2=0.443，表示牧民对草原生态旅游的感知程度越高，则其对草原生态旅游发展所持的态度越好。牧民感知与其参与意愿两者同样呈现显著正相关关系，相关系数为0.688(P<0.001)，两者关系是中度正相关关系；
决定系数R2=0.401，代表牧民对草原生态旅游的感知程度越高，参与生态旅游的意愿就越强烈。牧民所持态度和参与意愿两个变量也呈显著正相关关系，相关系数为0.724(P<0.001)，两者关系为高度正相关；
决定系数R2=0.499，表示牧民对草原生态旅游发展的态度越好，则其参与意愿越强烈。

表3 个人特征差异分析Tab.3 Analysis of differences in personal characteristics

表4 Pearson积差相关分析Tab.4 Pearson Product-different correlation analysis

2.3 多元回归分析

从牧民的经济感知视角、社会感知视角和环境感知视角分别研究经济社会环境感知与所持态度、参与意愿之间的关系，多元回归结果如表5所示。针对额尔古纳市草原生态旅游发展，牧民的经济感知对所持态度、参与意愿具有显著影响，标准化系数分别为0.232(P=0.001)、0.351(P<0.001)，表明牧民对草原生态旅游发展带来的经济收入、地方发展、就业等方面的经济效益影响感知越强烈，其支持发展草原生态旅游的态度越高，参与生态旅游经营的意愿也越强烈，这符合牧民“经济人”的特征，即牧民将经济效益作为行为决策的主要影响指标；
牧民的当地知名度和文化传播等社会感知对所持态度、参与意愿也有显著影响，标准化系数分别为0.368(P<0.001)、0.261(P=0.001)，表明牧民并不是独立的个体，其具有“社会人”的特征，牧民对草原生态旅游发展带来的经济效益影响感知越强烈，其支持草原生态旅游发展态度和参与意越强烈；
牧民的生态资源保护意识等环境感知对所持态度、参与意愿同样有显著影响，标准化系数分别为0.204(P=0.001)、0.245(P=0.001)，表明牧民受绿色可持续发展理念的影响下，对草原生态旅游环境重视程度不断提升，牧民环境感知越强烈，支持草原生态旅游发展的态度越高，也更倾向于参与草原生态旅游的经营活动。这与环境感知[25]和满意度[26]对旅游发展态度的影响小的观点相悖，可能的原因是牧民逐渐意识到生态旅游对生计可持续的重要意义，同时也通过参与生态旅游的经营实现生计手段替代，了解生态旅游产业未来发展对当地牧民带来的益处，增强其感知和满意度对旅游发展态度的影响，更加关注生态旅游产业的未来发展。

表5 回归分析Tab.5 Regression nanalysis

3.1 讨论

牧民对当地发展草原生态旅游支持度较高，但整体满意度水平一般，说明牧民愿意为草原生态旅游的发展做出贡献，这对当地健康、可持续发展草原生态旅游具有重要意义。因此，额尔古纳市在当地草原生态旅游发展过程中，应重视影响牧民感知、态度和参与意愿的重要因素。基于此，提出以下两方面建议与意见：

(1)选择参与草原生态旅游经营的牧民中大部分不具有经营生态旅游的相关经验，又由于资金不足，无法扩大经营，由于旅行公司及规模较大的生态旅游公司更吸引游客，再加上公共服务的缺位和同质化竞争的问题，导致牧民经济收入仅能维持家庭生活，还要承受由于发展旅游而引起的物价上涨等后果。面对以上问题，当地应积极宣传并实践社区主导型生态旅游发展模式，社区合作是保障生态旅游成功实现环境保护和经济效益提高的关键，以社区为中心，牧民通过密切合作，相互学习的方式提高自身的管理技能和专业知识，并形成经营联盟，从而促进生态旅游的持续性发展。其次，基于社区的生态旅游为当地旅游业者建立公平的市场交易环境和分红机制，确保生态旅游收益让社区成员分享，并能够补助当地的生态保育事业。

(2)强化政府部门的引导监管作用，解决超出社区能力的问题，如投资建设必要且昂贵的基础设施、积极协调旅游企业与牧民关系，引导并规范旅游企业和牧民的经营行为，对破坏环境、资源的经营行为予以处罚，维持社会治安环境，全面整合现有资源，拓宽融资渠道，为牧民参与生态旅游提供金融政策扶持，加大传统文化和民风民俗的宣传力度等，促进当地草原生态旅游的可持续发展。

3.2 结论

尽管额尔古纳市被称为“中国最佳生态旅游城市”，但牧民对本地草原生态旅游的发展仍持有不同的看法。首先，不同年龄、受教育程度、月工资收入、政府职务以及家庭人口数等方面特征在感知、持有态度和参与草原生态旅游经营意愿方面并未表现出显著差异，但性别差异、是否参与草原生态旅游经营的牧民在感知、所持态度和参与意愿方面存在显著差异，男性牧民和参与草原生态旅游经营的牧民在感知、态度和参与意愿方面显著高于其他类型；
其次，牧民普遍认为草原生态旅游的发展在促进当地经济发展，增加地方财政收入，提供居民就业机会，改善基础设施、治安环境，有效提升当地知名度，增强牧民的综合素质与环保意识等方面具有明显作用，但物价上涨、贫富差距加大、环境与资源破坏等问题影响牧民对草原生态旅游发展的满意度。尽管牧民参与意愿较强，但受疫情影响、游客的不稳定、投资资金缺口以及公共服务的缺位会动摇他们的经营决心；
最后，牧民的草原生态旅游发展感知与态度之间、感知与参与意愿之间均呈现显著中度正相关，态度与参与意愿呈现显著高度正相关，经济感知、社会感知、环境感知均对牧民所持态度、参与意愿有显著正向影响。然而，本研究因抽样调查有一定的局限性，不能反映不同季节和不同生态旅游景区类型的变化，今后应加大对不同时间及空间尺度生态旅游的相应研究，将更有利于增强该结论的普适性，并促进生态旅游的可持续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