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张介宾柴胡饮类方治疗血室受邪思路

来源:优秀文章 发布时间:2023-01-24 点击:

官可祈 缪江霞 罗颂平

张介宾(1563~1640)为明代著名医家,他在博采众方之余,亦有自身独到见解,除了精通医学,亦擅于兵法。张介宾将兵法与医药融合,以治病立法比作战略战术,以立方选药喻为兵阵,衍生出“八略”治则治法,并将《景岳全书》引用之古方及自创方剂分别分为“八阵”方论,包括补、和、寒、热、固、因、攻、散8类。《景岳全书》“散阵”方剂共有131首,114首来自《古方八阵》,17首来自《新方八阵》。张介宾强调“散阵”方剂在于“散表证也”[1]1576,针对正邪盛衰以散表。

《景岳全书·妇人规》学术内容丰富,实用性强,结合理论及临床经验进行辨证论治妇人疾病。本文统计《妇人规》内“散阵”方剂共9首,应用频次共17次。其中“散阵”古方应用频次9次,以小柴胡汤为首;
“散阵”新方应用频次8次,只选取“柴胡饮”类方,并限于治疗经脉类“热入血室”及产后类“产后发热”二病。基于Apriori关联规则分析发现《妇人规》内“散阵”新方以柴胡、生白芍、陈皮为核心三味药组;
“散阵”方药多用生姜、柴胡、人参、生白芍、陈皮、生甘草、当归、炙甘草、半夏、黄芩等,实为小柴胡汤、“柴胡饮”类方主要组成。本文试就数据统计结果,比对张介宾同列为“散阵”的古方小柴胡汤和自创新方“柴胡饮”类方药物组成,论证探讨“柴胡饮”类方治疗妇人血室受邪思路。

1.1 血室受邪累及子宫、产门

张介宾认为妇女的“血室”基本就是子宫[2],在《类经附翼·求正录》[1]797提到“故子宫者……医家以冲任之脉盛于此,则月事以时下,故名之曰血室”。冲任之海与肝经及肝之气机疏泄关系密切,当妇人在经行之时,水谷精气所化之血由满而溢,从胞宫外泻,气血阴阳骤然转化交接[3],有如枢机之转动开闭;
此时血室相对空虚,若正气不足,外邪容易乘虚而侵入血分,影响气血阴阳的转枢升降。

此外,张介宾亦有提及“子宫之下有一门,其在女者,可以手探而得,俗人名为产门”[1]797。产门位置与子宫相近,产后受邪也容易累及血室,如外邪与血相搏则结成瘀阻,瘀阻遏抑阳气输布则恶寒,阳气与邪气抗争则发热。这类枢机转动受阻、寒热交替发作的表现与小柴胡汤证的“寒热往来”相似。

1.2 血室受邪为内伤外感之“伤寒两感”

张介宾在《伤寒典·两感》[1]948提出:“两感者,本表里之同病,似若皆以外感为言也,而实有未必尽然者,正以外内俱伤,便是两感。今见有少阴先溃于内,而太阳继之于外者,即纵情肆欲之两感也;
太阴受伤于里,而阳明重感于表者,即劳倦竭力、饮食不调之两感也;
厥阴气逆于脏,少阳复病于腑者,即七情不慎、疲筋败血之两感也。人知两感为伤寒,而不知伤寒之两感,内外俱困,病斯剧矣。”他认为“伤寒两感”不限于两经外感发病,也可以存在内伤的因素[4]。当经行或产后之时,血室因气血骤少变得空虚,张介宾认为若此时感受外邪,多为外感表证兼有里虚的“伤寒两感”,发为经行热入血室或产后受邪发热。

1.3 散表古方使用人参、生姜,补而兼散

生姜、人参是《妇人规》“散阵”古方最常用的药对,是小柴胡汤中的组成之一。小柴胡汤首载于张仲景《伤寒论》,张介宾在《景岳全书》将小柴胡汤编入《古方八阵·散阵》,并在《伤寒典·热入血室》[1]971引张仲景原文:“妇人中风,七八日,续得寒热,发作有时,经水适断者,此为热入血室,其血必结,故使如疟状,发作有时,小柴胡汤主之”,认为小柴胡汤为治疗热入血室的代表方之一,亦是《妇人规》应用最多的“散阵”古方之一。

张介宾认为姜“生者能散寒发汗”[1]1564“温散者也”[1]1576。《名医别录》描述生姜“味辛,微温。主伤寒头痛鼻塞,咳逆上气”[5]。生姜用于“散阵”方剂,有助将体内的风寒之邪发散于外。张介宾主张“虚人伤寒建其中”[6],尤其人体在劳倦竭力、或饮食不调、或七情不慎、或疲筋败血感邪时,正气不足,则无以化生汗液以解表。因此在“挟虚伤寒”时不宜“任意攻邪”[1]961,应当兼补以散。人参作为兼补气血之药,一方面使气血充养,另一方面令汗液生化有源。正气充实则可助生姜发汗以解外感风邪,达到袪邪不伤正,扶正而不留邪的目的。

发汗是解表的重要治法。张介宾散表不拘泥于只应用六经辨证之药物,他在《新方八略·散略》提到可根据药物性味、表证寒热虚实特性以行温散、凉散、平散之法[1]1576。张介宾认为对于血室受邪的“伤寒两感”应配合运用汗法和补法[4]。

张介宾参考小柴胡汤药物组成及加减法,自拟6首“柴胡饮”类方[1]840(见表1)。“柴胡饮”类方比小柴胡汤增加应用养血(芍药、当归、熟地、生地)、理气(陈皮)的药物,却未有应用大枣。大枣在《新方八阵》方剂中多用作丸剂辅料,少有用于汤剂煎剂。“柴胡饮”类方中的数字对应河图中的五行关系,以说明其散表的作用[7]。

2.1 一柴胡饮

以一为数,“天一生水”[7],水属寒凉,寓意寒散或凉散之剂。方中保留小柴胡汤的柴胡、黄芩、甘草,减去辛温之半夏、生姜及甘温之人参、大枣。黄芩苦寒泄热,配伍芍药、生地、陈皮,针对治疗热胜有火之寒热往来之证。

2.2 二柴胡饮

以二为数,“地二生火”[7],火性温热,寓意温散之剂。方中保留小柴胡汤的柴胡、半夏、生姜、甘草,减去苦寒之黄芩及甘温之人参、大枣,配伍大辛而温的细辛及行滞通降的陈皮、厚朴,针对治疗寒胜无火等风寒之证。

2.3 三柴胡饮

以三为数,“天三生木”[7],木对应肝,肝藏血而从血分,寓意补而兼散之剂。方中保留小柴胡汤中的柴胡、生姜、甘草,减去苦寒之黄芩、辛温之半夏、甘温之人参、大枣,配伍芍药、当归、陈皮,针对治疗因平素阴血不足而感受外邪时不能外达解散者。

2.4 四柴胡饮

以四为数,“地四生金”[7],金对应肺,肺主气而从气分,亦寓意补而兼散之剂。方中保留小柴胡汤的柴胡、生姜、人参、甘草,减去苦寒之黄芩、辛温之半夏、甘温之大枣,配伍当归,针对治疗因平素正气不足之无力抵抗外邪者。

2.5 五柴胡饮

以五为数,“天五生土”[7],土对应脾胃,为后天气血生化之源,寓意散而兼补之剂。方中保留小柴胡汤的柴胡、甘草,配伍当归、芍药、熟地、白术、陈皮,针对治疗因平素脾胃化源不足而感受外邪者。

2.6 正柴胡饮

以正为名,正而不偏,气血阴阳相对平和,寓意平散之剂。方中以三柴胡饮为基础方,将当归易为防风。张介宾认为防风“气平散风”[1]1539,能直接发散外邪[1]1587。正柴胡饮主要针对血气平和时感受外邪者而用[1]1587-1588。

表1 小柴胡汤与张介宾“柴胡饮”类方组成在《妇人规》中的应用比较

《妇人规》“散阵”新方均为“柴胡饮”类方,包括一柴胡饮、三柴胡饮、四柴胡饮、五柴胡饮、正柴胡饮(未有应用二柴胡饮),用于热入血室、产后发热。张介宾在《伤寒典·论汗》提到:“夫汗本乎血,由乎营也,营本乎气,由乎中也,未有中气虚而营能盛者,未有营气虚而汗能达者。”他强调“女子体阴以血为用”[2,8-13],经行期间或产后初期,气血骤少,妇人血室空虚,此时感受外感之邪,则阴血相对消耗,无以充足化生汗液以解表。因此“柴胡饮”类方在小柴胡汤基础上,增用芍药、当归、熟地、生地等药物,除了养血补血,其主要作用“求汗于血”,通过充养阴血,使汗液生化有源,配合散表药物,达到发汗解表散邪目的。

3.1 柴胡、生白芍、陈皮为核心药组

柴胡、生白芍、陈皮为《妇人规》“散阵”新方核心三味药组,张介宾喜用柴胡解表,认为柴胡味苦微辛而性微寒,其性凉能解血室受热[1]1538。

张介宾将芍药分为白芍药、赤芍药,提到生用、炒用使得药性有一定的不同[1]1547。本文在统计用药频次时,如原文无特别列明,均假设芍药为生白芍。生白芍在“柴胡饮”类方三味药组作用可归纳为三点:(1)生白芍“性沉阴,故入血分”[1]1547,可引柴胡及其他药物入血分以助散邪;
(2)生白芍性凉,有兼清血分热的作用;
(3)生白芍“微酸而收”,张介宾提到血虚感外邪时因阴虚而致津液减少,津液少则不能化汗解表[1]961;
生白芍一方面“酸甘化阴”有助补阴敛阴,另一方面与柴胡相配,一收一散,制约柴胡泄利之性,使其在微泻热、散外邪之余不致过度耗伤阴血本已空虚的血室。

陈皮为理气药,相配有助通利生白芍微酸收敛引起的胀滞,在四柴胡饮加减法中亦有提到“如胸膈滞闷者,加陈皮”[1]1587。陈皮本多用于“和阵”新方,用于“散阵”新方,实取其味辛能“通达上下,表里俱宜”[1]1563,增加散邪之效[8]。

3.2 养血药物选用四物汤加减

张介宾除了应用生白芍酸甘性凉以养阴血生化汗外,在“柴胡饮”类方中亦分别应用当归、熟地、生地等养血药物。

当归用于三柴胡饮、四柴胡饮、五柴胡饮。当归养血能行,一方面补养经行期间血室气血不足,另一方面“气轻而辛,佐以柴胡,有助解营虚表邪”[1]1546,但对于血室受邪兼有内热(即一柴胡饮),或产后不虚而血室正开受邪(即正柴胡饮),则少用当归。

熟地用于五柴胡饮,配伍当归、生白芍,针对产后气血耗损程度明显,脾胃无以化水谷精气为血,化源不足而致的感邪发热。熟地、当归,一静一动,达到补血濡养脏腑而不腻滞[14],多补微散。主方未见川芎,考虑川芎多散少补,容易动血,不宜进一步耗散本已不足之气血;
但在加减法中提到“头痛者,加川芎”[1]1588,可见对于血室受邪者仍然可以灵活运用。

生地用于一柴胡饮,针对经行期间或产后感受外邪兼有内火,症见发热重而恶寒轻者。生地一方面配生白芍养阴血以化汗,助柴胡外散表邪,一方面配黄芩加强清热凉血作用,在“求汗于血”之余并能凉血,因此一柴胡饮有“凉散”[1]978方剂之称。

张介宾治病强调“善补阳者,必于阴中求阳,则阳得阴助,而生化无穷;
善补阴者,必于阳中求阴,则阴得阳升,而源泉不竭”[1]1575。血为阴,气为阳,在四柴胡饮、五柴胡饮均应用益气药物,气中生血。不同点在于四柴胡饮针对素体元气不足、血室空虚而受邪,此时难以托邪而出,须用人参培助元气调气分[1]1587,兼能助当归补血化汗[1]1535。五柴胡饮针对脾胃中气不足生化气血无力,用白术“益气和中,补阳生血,益津液”[1]1536,调整脾胃气机,助熟地、当归养血而不滋腻,培血气以化汗。

3.3 散表药物选用柴胡、生姜、防风

“柴胡饮”类方除了应用柴胡、生姜散表外,亦有应用防风。张介宾认为柴胡性凉而散,能解伤寒邪热、寒热往来[1]1538,并根据经行期间血室感受外邪的寒热、气血偏虚的表现,配伍不同用药。生姜为药食同源之物,药性相对平和,适用于体质偏虚而感表邪者,能助发汗让表邪外达解散。

防风用于正柴胡饮,或在外邪较盛时佐而用之。张介宾认为防风“气平散风”[1]1539,评为“风药中之润剂”,可在产妇气血充足的情况下直接应用,发散较甚之外邪[1]1587。针对产妇如气血本无虚、强壮气实而感受寒邪,属产后不虚者可配伍生姜,为“平散”之方[1]979。

《妇人规》治疗妇人血室受邪未有应用二柴胡饮,原方针对治疗寒胜无火等风寒之证,组成未有养阴生血之品,未能化血为汗;
方中性温的半夏、细辛、厚朴,在阴血不足的情况下,不宜强汗[14],以免加重病情。因此建议以三柴胡饮、四柴胡饮为基础加减应用。

3.4 产后受邪发热应散得散

产后受邪发热与热入血室相似,不同点在病发于产后,在产后之时感受外邪而发热。张介宾对刘完素提出的“产后不可汗”观点甚有保留[15],认为病邪应散得散,不能一概而论。产后受邪发热应用之“散阵”新方中,除了保留治疗经行热入血室的一柴胡饮、三柴胡饮、四柴胡饮,亦有五柴胡饮、正柴胡饮(见图1),分别针对产后失血多虚或产后正气不虚感邪时而应用。

图1 柴胡饮类方在《妇人规》热入血室及产后发热的应用比较

正柴胡饮是近代最为人广知的“柴胡饮”类方,取其“平散”特点,专治风寒感冒,已被纳入“全国中医医院急诊科室首批必备中成药”[16],其他“柴胡饮”类方则较少被作为专方研究。

张振彪[17]、姜林芬[18]、罗原[19]虽以小柴胡汤加味为名治疗经期感冒,但加味用药中多包括防风、白芍、陈皮、白术等,可见其整体方药主要组成均有“柴胡饮”类方用药之意。此外,“柴胡饮”类方不仅应用于血室空虚受邪,蒲霞[20]以三柴胡饮加减治疗产后内伤发热,国医大师段富津[21]亦有应用三柴胡饮加减治疗血室瘀热兼有气血虚弱之经行内伤发热。对于“柴胡饮”类方治疗血室空虚(经行或产后)出现的内伤发热,其具体应用方法值得进一步挖掘分析。

张介宾在《妇人规》采用自创“散阵”新方“柴胡饮”类方治疗妇女血室受邪,其思路总结如下:(1)经产为女性生理特点,张介宾强调“女子体阴以血为用”。经行或临盆产后受邪时,要顾及阴血本已不足,属于血室空虚受邪之“内伤外感”,不可单纯应用一般解表剂散表,避免发散太过而进一步耗损阴血;
(2)血室空虚受邪,宜补而兼散,应用“柴胡饮”类方,以柴胡、生白芍、陈皮为核心药组,通过应用养血药物,一方面补养阴血之不足,另一方面“求汗于血”,使汗能生化有源,配伍平和散表药物助以散邪;
(3)张介宾治疗妇女疾病尤其重视气血寒热变化,须辨悉妇女或产妇体质加减应用药物散表,体现《新方八略·散略》“但用散之法,当知性力缓急,及气味寒温之辨,用得其宜,诸经无不妙也”的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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