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租偏好视角下的标准化参会企业专利策略博弈研究

翟东升, 金苑苑,3, 黄 怡, 何喜军, 徐 硕, 胡涵清

(1.北京工业大学 经济与管理学院,北京 100124; 2.北京信息科技大学 经济管理学院,北京 100192; 3.北京信息职业技术学院 人工智能学院,北京 100015)

在市场全球化背景下，技术标准已成为影响国家产业成功与安全的关键要素[1,2]。标准的竞争本质上是对标准中技术专利的竞争。这些纳入标准的专利称为标准必要专利(SEP)，包含实施标准必须使用或很可能使用的技术方案[3]。标准在一定意义上属于“公共产品”，具有公益性，而SEP具有私有权力，极有可能利用标准的强制性来垄断市场[4]，为持有者带来高额许可收益[5]，也会因前期专利技术的专有性“钳制”后续创新者[6]。SEP的潜在收益前景导致参与标准化会议的企业，利用参会期间获取到的技术信息，抢先申请大量临时专利，并通过参会谈判将专利推入标准，以达到对SEP寻租的目的。寻租行为挤占了高技术价值专利本应成为SEP的可能性，这种寻租获得的SEP称为及时专利(just-in-time patent)[7]。及时专利是低价值的SEP，通过临时专利抢先获取最早优先权日。临时专利申请允许概括性的技术描述，申请人只要能在申请开始的12个月内提交非临时专利申请，就能获得最先申请的优先权日[8]。及时专利增加了标准的实施成本，影响其他企业持续研发的积极性，阻碍了创新。因此挖掘参会企业对SEP的寻租机理对我国企业的关键技术的掌控具有重要意义。

技术标准的制定过程本质上是技术选择的过程[9]，技术标准的制定往往是标准化会议内部成员博弈和谈判的结果[10,11]。在电信或信息技术领域，企业是最主要的参与者。此外，SEP的许可费计算通常依据企业整体的专利组合[12,13]，而非单个SEP。因此，企业同技术领域的专利组合是衡量技术必要性可信威胁的依据。

已有学者从多学科角度对SEP展开研究。在法学领域，主要关注SEP的权力范围和反垄断问题[14,15]。经济与管理学中，重点研究了企业战略角度提出SEP的管理建议，以及许可费的经济意义与价值[16～18]。情报学领域则重点分析了专利的数据特征[19～21]。而基于寻租视角对SEP的研究尚少，部分学者对及时专利的概念界定、基本特征方面进行了研究。Kang[7]通过对通信技术标准化的追溯证明了标准化参会企业存在专利寻租行为，并总结了对SEP寻租的特征。参与者在参与标准制定过程中发现标准中的专利或者技术漏洞，临时提出低质量的专利申请，并利用自身在标准制定组织中的影响力，通过成员谈判和交易将专利写入标准。郑素丽等[22]进一步提出标准化利益相关者有着不同的利益需求和不同的策略，导致参与企业之间及企业与其他相关方之间产生了复杂的博弈关系。

尽管现有关于SEP寻租的研究得出了一些有价值的成果，但尚未揭示标准化参会企业对SEP寻租的内在动机，即企业参与标准化会议寻租的影响因素。而以上问题的探究关系到我国企业申请国际专利战略的决策支持，以及国家级技术竞争力的掌控。本文运用专利组合理论，构建了参与标准化企业专利行为博弈模型，并对参与标准化企业专利行为的演化进行数值模拟，分析参与标准化企业专利寻租行为的内在动机，探究企业对SEP寻租的影响因素，以期为企业跨国专利决策提供支持。

标准化会议通常由SSO组织多家实体企业共同参与讨论并决策，其中实体企业指同时从事技术研发和产品生产的组织，简称PE(Practicing Entities)[23]。技术标准与专利之间并非一对一的关系，一项技术标准可能涵盖多项专利[19]。因此参与标准化会议的企业既有可能对同一技术标准中的不同技术点展开专利竞争，也会针对同一技术标准中的相同技术点展开专利竞争。因此，本文分两种情况对参会企业专利行为进行演化推理。

假设1在某信息技术领域市场，标准化组织决定对行业产品进行标准化管理，为此任选两家参会企业PE1和PE2。

假设2在标准制定阶段，根据标准化过程中各方主体地位及其利益关系以及专利纳入标准的三种情况分析[7]，参与标准化的企业分两类。第一类是在接受参会邀请时，企业本身已具有领域高质量技术专利，有望在标准化过程将自身专利纳入标准。第二类是在接受参会邀请时，企业没有相关技术专利。一部分企业通过标准化会议获取的信息申请临时专利，并通过标准化将专利纳入标准，即SEP寻租。另一部分企业放弃SEP的争取，选择做标准的使用者。他们通过在标准化过程中的“投票权”，在相关专利许可中享受差别对待[24]。最后这部分企业的专利策略本文称为专利不作为，选择专利不作为的企业，不但不能获取标准带来的专利许可收入，如果生产符合标准的产品还需要缴纳SEP许可费。第二类企业的专利行为具有策略选择的不确定性，是本文的研究目标。

假设3企业PE1和PE2都会生产该技术领域的产品，每个公司都有大小为Si的专利组合，专利组合强度为αi，生产符合标准的产品利润为πi，其中i=1，2。根据(Jay)[23]专利组合强度也可以解释为专利组合被侵权的概率，故有0<α1，α2<1。PE1公司生产及时专利的概率为P1，专利不作为的概率为1-P1；
PE2公司生产及时专利概率为P2，专利不作为的概率为1-P2。企业PE1和PE2持有该标准涵盖的SEP预期从市场获取的许可收入为S1，为生产符合该标准的产品预期支付的许可费用为S2，预期产品收入为π1和π2。

假设4本文运用(Jay)[23]专利组合理论中PEs侵权模型分析思路来讨论企业在标准化过程中的专利获利行为。(1)若两家企业针对产品的不同技术点均申请及时专利，那么两家企业只要生产符合标准的产品，就很可能会使用到对方的及时专利。及时专利在每家企业中以专利组合的形式存在，双方侵权对方的专利组合以α1α2的概率发生。企业持有的及时专利带来的许可收入为S1。(2)若两家企业均放弃申请及时专利而选择专利不作为时，那么两家企业生产符合标准的产品均不涉及侵权对方的专利组合，这种情况以(1-α1)(1-α2)的概率发生。双方需要向SEP的持有者支付预期许可收入均为S2。(3)一方申请及时专利而另一方选择专利不作为时，专利不作为的一方生产该产品会侵犯对方的专利组合，此时的概率为(1-α1)α2或α1(1-α2)。

欧洲标准协会(ETSI)官方披露的标准信息可知，标准制定组织会在短时间内先后制定多项标准，如ETSI TR 125 903(2007年3月)和ETSI TS 125 201标准(2007年6月)。因此参与标准化的企业会针对不同的技术点展开专利竞争。

假设5在生产该产品所需的SEP中，企业PE1和PE2最多持有在本博弈中的一项SEP。若企业未持有及时专利，企业应向SEP持有企业支付的预期许可费约等于S2，许可收入则为零。

2.1 模型构建

根据Kang和Bekkers通过对参与3G和4G标准化企业的信息分析发现，拥有大型专利组合的参会企业对SEP寻租的可能性更大，即获取及时专利的可能性更大。企业所拥有的专利组合规模可能会影响寻租策略，基于此构建博弈模型如表1所示。

表1 参会企业针对不同技术点专利竞争的支付矩阵

PE1、PE2公司的复制动态方程分别为：

=P1(1-P1){P2*[(π1+S1-S2)·

(2α1α2-α1)+(π1-S2)·

(2α1α2-α1-2α2+1)]+

[(π1+S1-S2)(α1-α1α2)-

(π1-S2)(1-α1)(1-α2)]}

(1)

=P2(1-P2){P1*[(π2+S1-S2)·

(2α1α2-α2)-(π2-S2)·

(2α1+α2-2α1α2-1)]+

[(π2+S1-S2)(α2-α1α2)-

(π2-S2)(1-α1)(1-α2)]}

(2)

2.2 演化博弈稳定策略

表2 均衡点稳定性分析

由此可见，不同参会企业针对不同的技术点展开专利竞争时，企业的专利组合强度足够大时，且标准产品的预期产品利润大于预期许可费时，符合企业利益最大化的目标，参会企业偏向对SEP寻租。反之，企业参与标准化会议期间偏向于放弃专利寻租行为。

3.1 模型构建

技术标准的制定过程本质上是技术选择的过程。按照标准的表述原则，可能存在替代技术的方案不能作为标准中的规范性条款。因此很多技术方案的选择过程，其实也是一个专利竞争的过程。当只有一种技术方案能够写入标准的情况下，也最多仅有一家企业能够对专利寻租成功。因此本文假设在策略组合(及时专利，及时专利)中PE2公司成功申请及时专利，那么意味着PE2公司所拥有的及时专利是生产产品必须用到的技术，PE2企业的专利组合以α2的概率面临被侵权。

表3 参会企业针对相同技术点专利竞争的支付矩阵

PE1、PE2公司的复制动态方程分别为：

=P1(1-P1)*{P2*[(π1-S2)·

(1-α1-α2+2α1α2)-

α1(1-α2)(π1+S1-S2)]+

α1(1-α2)(π1+S1-S2)-

(1-α1)(1-α2)(π1-S2)}

(3)

=P2(1-P2)*{P1*[(π2-S2)(1-α2)·

(1-2α1)+α1α2(π2+S1-S2)]+

α2(1-α1)(π2+S1-S2)-

(1-α1)(1-α2)(π2-S2)}

(4)

3.2 演化博弈稳定策略

表4 均衡点稳定性分析

结论3同结论1，企业专利组合强度均较小时，针对相同技术点专利竞争的两家公司均会选择放弃寻租行为。

由此可见，针对排他性专利标准化竞争时，当参会企业专利组合强度小于预期的临界值时，企业会放弃寻租。若企业都具备寻租条件时，具体哪家企业能够寻租成功取决于竞争企业与本企业的专利组合强度的对比值，如果本企业的专利组合强度小于此对比值，那么竞争企业会寻租成功。

4.1 演化相图仿真分析

图1～4 状态I、II、III、IV动态仿真图

4.2 针对不同技术点专利竞争的数值模拟分析

针对博弈状态II，仿真分析参数π1,π2,S1,α1,α2变化对系统带来的影响。图5、6表示其他参数不变，分别改变PE1、PE2公司的预期产品收入。发现收入的高低直接对应着企业选择寻租行为收敛速度的快慢。但并不影响最终的演化结果；
图7表示其他参数条件不变，改变持有及时专利时其他公司生产产品所交付的许可收入，预期许可收入越大，两家公司越倾向于寻租，收敛的速度和程度也会加快加深。

图5～7 PE1公司改变π1、PE2公司改变π2、许可收入S1变化的演化结果

图8、9表示其他参数条件不变，分别企业专利组合强度来分析系统策略的演变。如图8所示,α1=0.45时，此时专利组合强度临近临界值,α1<α2,PE2公司趋于生产及时专利的速度远大于PE1公司；
当α1=0.7时，此时专利组合强度大于临界值，α1>α2，收敛速度极快且收敛程度大于α1=0.45时；
当α1=0.9时，两家公司的收敛速度均快于前两种情况，此时仍有α1>α2，决策生产及时专利寻租行为的速率也更快，最终均趋向于(1，1)。图9中站在PE2公司的角度，α2由0.55增至0.7以及0.9，情况与图8类似。综合来说，专利组合强度对双方公司做决策时起到显著影响，且专利组合强度越大，越会趋于生产及时专利。此外，由于PE2公司的预期产品收入更高，所以α2的变化使得两家公司策略趋于(1，1)的演化时间更短。

4.3 针对相同技术点专利竞争的数值模拟分析

对博弈状态IV仿真分析发现参数π1，π2，S1变化对系统的影响与不同技术点中的分析相同。本小节重点分析α1和α2变化对系统均衡的影响。图10、11表示其他参数条件不变，分别改变PE1和PE2专利组合强度分析策略演变。图10中PE1的收敛速度会随专利组合强度的增加而变快且最终趋向(1，1)；
图11中当α2=0.1或0.25时α1>α2，但一定时间之后PE2公司会以微弱的优势先于PE1公司趋近1，当α2=0.7时PE2公司更快趋于稳定点。由于假设中PE2公司会成功，所以PE2公司的专利组合强度更紧密地影响着策略均衡的结果。

图8～9 PE1公司改变α1、PE2公司改变α2的演化结果

图10～11 PE1公司改变α1、PE2公司改变α2的演化结果

本文在寻租偏好视角下，运用专利组合理论构建了参与标准化企业专利行为博弈模型，研究结果表明申请及时专利的企业具备一定的专利组合强度的特征：(1)参会企业面对不同的技术点展开专利竞争时，企业是否会利用参会机会对SEP寻租取决于公司相关的专利组合强度、预期产品利润与生产产品预期要支付的许可费用。当企业的专利组合强度都足够大(大于由生产标准产品的利润、预期支付的许可费用，以及寻租带来的预期许可收入组成的临界值)，且预期产品利润大于标准产品的预期许可费时，参会企业偏向于对SEP寻租。(2)针对排他性专利标准化竞争，当参会企业专利组合强度小于预期的临界值时，企业没有寻租意图。当多家企业都具备寻租条件时，具体哪家企业能够寻租成功取决于竞争企业与本企业的专利组合强度的对比值，大于对比值的情况下本企业寻租成功。(3)当参会企业该技术领域的专利组合强度足够小(小于由生产标准产品的利润、预期支付的许可费用，以及寻租带来的预期许可收入组成的临界值)时，参会企业没有对SEP的寻租意图。

基于上述研究，针对我国企业参与国际标准的拟定提出以下建议：(1)我国跨国企业应不断构建企业技术创新体系，增强企业专利组合强度，才能在同行业中具有标准提案的影响力。(2)跨国企业应充分了解国际标准中申请SEP行为的新倾向，时刻紧跟国际专利形势，在标准提案和专利谈判等方面提前做好应对措施。(3)我国企业参与国际化标准制定过程中，应做好专利布局，加强国际合作，提升我国专利技术纳入国际标准的可行性，做好国际技术与市场的专利布局。

本文在一定意义上揭示了标准化阶段参会企业的行为决策机理，分析了参会企业的专利竞争行为，为挖掘及时专利的机理提供了一定的参考依据。但本文利用模拟条件下的数值进行研究，只反映大概情况，缺乏实际数据的支持，未来可以进行基于客观统计实际数据的实证分析。同时因演化博弈支付矩阵的参数限制，没有对影响及时专利策略稳定性的全部因素进行分析，后续研究将对此问题进行深入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