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流畅性失语症患者疑问句语调产出的特点

万勤 杨闪闪 黄昭鸣 张梓琴,3 王勇丽 钱红

失语症(aphasia)是一种由于大脑局部病变神经受损导致患者后天语言习得能力受损或丧失的一种获得性语言综合障碍(高素荣，2006)。脑卒中或称脑血管意外(cerebrovascular accident，CVA)是引发失语症的主要原因，约21%～38%的脑卒中患者会伴有失语症[1]。在20 世纪60 年代，Geschwind对失语症提出 “流畅性”和“非流畅性”分类法。非流畅性失语症(non-fluent aphasia)是指临床表现为发音费力、缓慢、不清楚或笨拙、语法缺失、韵律异常等症状[1]。通过持续的语言康复训练，患者的语言功能均会有不同程度的恢复，但是在日常交流中，部分非流畅性失语症患者仍然会存在语调单一的现象，尤其表现在疑问句的表达上。

汉语普通话是声调语言，声调和语调虽然都是超音段成分，但在汉语中，他们都具有表意的作用，而语调更是起着传情达意的重要作用；
因此，当语调不自然时，即使保留了声调信息，也很难被他人理解，特别是在多人交谈的环境中[2]。关于语调的定义，无论是狭义观还是广义观，均认同语句的音高变化是语调的主要特征(曹剑芬，2002)。目前国内外关于语调的声学研究中大部分都是从音高特征(基频，F0)入手，采用不同句类对不同对象进行分析。音高特征的研究主要可分为两个维度：①关注整句音高变化；
②关注句尾的音高变化。部分学者在关注语调音高特征的同时，对于音强和时长等指标进行了研究(Gandour等，2000)。本研究拟通过从整句和边界调水平两个维度对正常人与非流畅性失语症患者的疑问句产出特点进行比较，探讨非流畅性失语症患者的疑问句语调产出特征，为临床干预提供参考。

1.1研究对象及分组 2018年11月至2019年1月，在上海市第二康复医院、上海市第五康复医院、上海中医药大学附属岳阳中西医结合医院选取17例脑卒中后非流畅性失语症患者作为研究组；
从上海杨浦区选取17 例年龄和性别与研究组一致的正常人作为对照组。

研究组纳入标准：①脑卒中诊断符合《中国急性缺血性脑卒中诊治指南2014》[3]；
②经西方失语症成套测验WAB或汉语失语症成套测验ABC评估诊断为非流畅性失语症；
③病程≥1个月，发病前智力正常, 无精神疾病史，发病后无视力、听力障碍，无严重合并症，能够配合完成测试；
④文化程度小学以上，且母语为汉语；
⑤受试者对本研究知情并同意。排除并发其他神经系统变性疾病者，如：痴呆、帕金森病等。研究组17例中男16例，女1例；
年龄34～75岁，平均56.65±12.53岁，病程1～36个月，平均为9.35±6.94月；
其中脑梗死13例，脑出血4例；
Broca失语症7例，经皮质运动性失语症9例，基底节性失语症1例。

对照组纳入标准：
①智力正常；
②无语言缺陷、精神病；
③无视力、听力障碍；
④文化程度小学以上，且母语为汉语；
⑤受试者对本研究知情并同意。对照组17例中男16例，女1例，平均年龄55.94±13.20岁。

1.2研究方法

1.2.1疑问句测试材料编制 本研究测试材料的选择主要从汉语声调和语调两个维度出发，选取4个疑问句作为测试材料。测试材料改编自林焘等[4]设计的第五组句子，取原句中的主谓宾结构，共分为阴平、阳平、上声、去声四种声调的疑问句，分别为“孙英开飞机？”、“国华来完成？”、“小宝逮老鼠？”和“树庆去种树？”。材料的选取以及改编的原则如下：①内容的选择要浅显易懂，在句型上选择最简单且具有韵律感的主谓宾结构；
②在编制语料时，去除所有的语气代词和语气助词，受试者仅通过语调来表达语气；
③为观察语调对句子音高走势的影响，需要避免同一句话中由于声调的不同而导致音高的变化，因此，每一句话的声调都完全一致，且其句长、节奏和结构相同；
④为使语料在声学分析软件中得到更好的分析效果，语句的选词尽量避免浊辅音和零声母。

1.2.2测试过程 标准音由一名普通话水平为二级甲等的女性按照疑问句的语调要求在隔声室录制。测试过程以演示文稿的形式播放，在播放标准音的同时，屏幕会出现相应的文字，帮助受试者理解语句有关的语气。测试过程中，要求受试者进行跟读，采用单向麦克风、低通滤波放大器(Dr. SpeechTM)进行录音(滤波20 kHz，增益25 dB，采样频率44 100 Hz，单通道，16 bit)，每个句子录制1遍。采用软件Sound Forge 7.0对声音进行剪辑处理，分别保存为整句音频和边界调(末字)音频，并采用Phonation system(Dr. SpeechTM)进行声学分析，按帧提取基频点，分别获取整句和边界调的平均基频F0和平均基频斜率值K。

整句F0反映语句音高水平的高低；
整句K是通过对整句基频点进行基频拟合获取斜率值，反映语句的语调变化形态以及整体走势是趋向上升还是趋向下降，疑问句的趋势一般是上升或趋于平缓；
边界调F0为句子最后一个单音节的平均基频，为避免声带运动的惯性作用所引起的基频曲线两头的弯头段和降尾段(林茂灿，1995)，因此，通过计算机将最后一个单音节按10%的时长间隔分别提取从5%～95%的十个基频点，其平均值即为边界调的基频平均值，反映末尾词整体的音高水平；
边界调K是对边界调基频值所取十个点进行直线拟合所得的值，基频斜率值能够反映边界调的音高走势。

1.2.3统计学方法 采用2×4两因素混合实验设计。受试者间变量为受试者类型，有非流畅性失语症患者和正常成人两个水平；
受试者内变量为声调类型，有一声、二声、三声、四声(T1、T2、T3、T4)4个水平。因变量为整句平均基频F0和整句基频斜率值K，边界调平均基频F0和边界调基频斜率值K。采用Excel和 SPSS16.0对数据进行统计分析。

两组受试者测试结果见表1，可见，无论是整句和边界调，非流畅性失语症患者四个声调的基频F0和其基频斜率值K均小于正常对照组(表1)。

表1 两组四声调的整句和边界调F0、K值

方差分析结果显示，四个基频指标值的受试者类型主效应均显著(P<0.05)，非流畅性失语症患者组的整句F0、整句K、边界调F0和边界调K均显著低于正常对照组。整句F0、整句K和边界调K的声调类型主效应显著(P<0.05)，多重比较结果显示：①整句F0表现为T1、T4>T2、T3(P<0.05)；
②整句K表现为T1、T2>T4(P<0.05)；
边界K表现为T2、T3>T1>T4(P<0.05)。边界调F0的声调主效应不显著(P=0.506)，受试者类型和声调的交互效应均不显著(P>0.05)(表2)。

表2 不同影响因素下因变量方差分析的F、P值

汉语普通话是一种既有声调又有语调的语言,无论是声调还是语调，其表现形式都主要体现于其音高变化,两者之间是相互依存，彼此制约的关系。关于语调在大脑半球的加工过程，其中一种主要的假设称为功能假设。Liberman等[5]认为大脑加工的偏侧化主要取决于听觉信息所代表的功能，即当呈现的音高模式中，携带较多与语言功能相关的信息时，例如：在处理声调、语调时，就会呈现左脑偏侧化[6]；
而当呈现的音高模式中没有携带较多的语言信息时，例如：纯音乐，那大脑加工就会呈现更多的右脑偏侧化。而汉语语调研究发现，汉语语调在早期大脑加工时，可能表现为右脑优势，但由于汉语语调具有表意功能，因此，同样会激活左额叶、顶叶、颞叶区域，表现出双侧激活的特征[7,8]。由于非流畅性失语症患者其主要受损区域即为语言优势区(96%的语言优势区为左脑[9])，因此，非流畅性失语症患者在语调加工过程中极有可能会出现不同程度的损伤，导致其语调的产出出现障碍。本研究结果证实，非流畅性失语症患者在四个声调的疑问句表达上均存在明显障碍，其整句和边界调的抬高水平和上升趋势均明显不足，该结果可指导临床治疗师在进行疑问语调训练时，可以依据其整句和边界调抬高水平和走势特征进行针对性训练。

本研究结果显示非流畅性失语症患者在疑问句语调产出中整句和边界调的基频值均出现了异常，这与Seddoh(2005、2007)和Judy等[10]的研究结果不一致，Seddoh认为非流畅性失语症患者只在处理部分基频信息(边界调)时存在困难，Seddoh的研究对象是英语使用者，相对于汉语使用者，其大脑左半球参与语调的加工处理会相对较弱(Tong等，2005)；
而且Seddoh研究的失语症患者大多为单一病灶，而本研究中的失语症患者大多为左脑多发病灶，故本组非流畅性失语症患者疑问句产出的损伤较英语使用者更为严重，对整句音高水平和边界调水平的基频信息处理均存在困难。

综上所述，非流畅性失语症患者四个声调的疑问句表达均存在明显障碍。对于非流畅性失语症患者疑问句语调的干预，重点在于提高整句和边界调，尤其是边界调的音高水平和音高趋势，使疑问语气表达更加充分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