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这样,可以帮助你] 帮助的近义词

　　39年前,我的第一位丈夫死于亨廷顿氏舞蹈症。这是一种遗传的中枢神经疾病,发病的时候人无法控制四肢,就会像手舞足蹈一样。从最初发病时指尖轻微颤抖,到剧烈痉挛、个性转变,最后痴呆、病逝,大约经过15年～20年。
　　我公公也死于这一疾病,但当时医生觉得“不该告诉患者家人”,我和丈夫生了5个孩子之后,才发现真相,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我们有3个儿子,其中奈杰三十几岁时出现病征。他住在伦敦东部,喜欢给朋友画漫画像,也喜欢自己绘制贺卡。诺弟是他最喜欢的一个卡通人物,它居住在玩具王国,永远不会长大。奈杰也有同样的心声:他不希望长大,害怕潜藏在未来的危险。
　　但那一天还是来了。
　　有一天,我接到奈杰的贺卡,贺卡并非他亲手绘制,而是买来的,我一看就知道亨廷顿氏舞蹈症在他身上也发作了。当时,奈杰已经开始酗酒,并渐渐疏远朋友,他不肯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坚持说:“我没事,不用担心。”
　　他跟我说要去苏格兰6个星期,探访朋友。我不相信,每隔一段时间就打电话到他家里,却没人接听。直到有一天,他突然打来电话说:“救救我。”
　　我连忙赶到伦敦,给我开门的儿子瘦得皮包骨头――他准备绝食而死,而且事先买了很多伏特加,想喝到昏迷不醒。我到的时候,酒已经喝光了。
　　我打电话叫来救护车。事后他非常生气,说:“我只是想让你帮我多买些酒,我本来已经快要去了。”
　　我们开始一起外出散心,往往一去就是好几天,我们俩一起吃饭、逛商店、看电影。有次下馆子吃肉丸,那时他已经很难使用刀叉了,只能用手拿着吃。我怕他难受,也和他一样直接下手抓。旁人惊讶地望着我们,交头接耳说:“他们不懂得怎样用刀叉吗?”我们相视而笑。
　　奈杰的病情慢慢恶化,连排队都觉得困难,有时对人不免暴躁,事后又非常懊悔。他的双腿渐渐无法走动,饮食经常哽喉,说话含糊不清,记忆力也变差。他知道,很快就需要人照顾了,便问我:“这病还要拖多久?”我回答8年～10年。他望着我说:“这不行,我一直按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也一直活得很愉快,但现在我该离开这个世界了。”
　　我们的关系变得越来越密切。奈杰不再隐瞒地对我说他想死,我们花了两年时间谈论死亡。他两度走到火车站,但担心给火车司机招来麻烦,便徒然折返。他也想过跳河或上吊,可我说作为母亲,我无法忍受儿子的结局是那样的。
　　2000年3月31日,奈杰42岁生日,我们准备在他家里进餐。一进门我就问他:“厨房里有什么吃的呢?”他回答说:“不必操心,我要的都准备好了。”
　　他走进浴室,里面放着针筒和一包海洛因。不错,这或者是他结束痛苦的最好办法了。我不开心,也不难过,只觉得那是不可逃避的现实。奈杰说,这是他一生中最快乐的一天。
　　儿子让我走。但我知道他不想孤零零地离世,所以坚持要留下来。他要我发誓不报警求救,还说,假如他还是活着离开家门,就再也不跟我说话了。我说:“无论如何,我们再也没有说话的可能了。”讲到这里,两个人都笑了起来。我们拆开他收到的生日贺卡,唱生日快乐歌,然后互相拥抱,相互诉说母子深情。
　　其实,他不知道怎样注射海洛因,而且双手不由自主地抽搐,针筒多次脱手掉在地上。最后,他吞下了那些玩意儿,喝了点儿水。我们躺下来聊天,谈他的童年、他的朋友、他的工作、他对绘画的热爱,以及不能执笔对他是多大的打击。他渐渐昏迷过去,我也在他身边睡着了。
　　我醒来时,奈杰已经脸色灰白、嘴唇发紫,只是间歇还有呼吸。我再也忍不住,拿起枕头盖住了他的脸。15分钟之后,他僵卧不动了,我才报警并叫救护车。
　　我被控犯有谋杀罪。调查结果显示,我醒来的时候,奈杰只是一息尚存,即使没有我,他也不可能活下去,这对我有利。保释半年后,我向中央刑事法院承认犯了协助并教唆他人自杀罪,这个罪名最高可判有期徒刑15年。法官说我“勇敢”,判我1年有条件释放。
　　事实上,我的另一个儿子菲力普也是亨廷顿氏舞蹈症患者。但他从来没有想过提早结束生命,所以我尽力照顾,直到他2008年1月病逝。所幸,我的另外3个儿女都很健康。
　　但是,这辈子,我再也忘不了2000年,更忘不了早逝的两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