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空间叙事”和“历史关联”的城墙遗址景观设计方法研究∗——以翼城县城内村古城墙遗址公园设计为例

李天楚

（国家林业和草原局产业发展规划院，北京 100010）

城墙遗址公园兴起于1970 年的日本。国内的研究起于《梁思成全集·第五卷》，提出“将一个人们认为的高墙，改造成一座人们可以观赏北京城，又可以休憩的综合环城公园。”2017 年CJJ/T85—2017《城市绿地分类标准》中增设了遗址公园，将遗址公园首要的功能定位为重要遗址的科学保护及相关科学研究、展示、教育，同时强调了需承担必要的景观和游憩功能。目前国内城墙遗址公园处于探索时期，研究集中于景观遗址保护、文化展示、环境保护等方面，提出了景观设计具有科学性、主体专一性、文化传承性的特点，缺少景观空间历史表达以及城墙遗址与城市内涵、周围环境的设计方法研究。本文旨在从历史文化积淀、城市发展、居民生活等多层次多角度对城墙遗址设计方法进行探讨，提出了基于“空间叙事”和“历史关联”的设计方法研究，为古城墙遗址园林的设计提供借鉴。

1.1 空间叙事与城墙遗址景观设计

空间叙事理论来源于文学，弗兰克( JosephFrank)在《现代文学中的空间形式》中提出，现代小说具有打破时间与因果顺序的空间特征[1]。马修·波提格（Matthew Potteiger）和杰米·普林顿（Jamie Purinton）在所著的《景观叙事：讲故事的设计实践》（Landseape Narratives: Design Practicesfor Telling Stories）一书中将空间叙事拓展到景观领域，“景观叙事”揭示了景观空间与叙事的关系[2]。戴秋思、汪智洋、郭璇在《叙事思维下的古典园林建筑设计教学研究》中从设计实践的层面，探讨了在设计中贯彻叙事性思维的可操作性，总结出营造叙事性空间对挖掘和提升园林空间的意蕴与品质的意义[3]。边永艳[4]研究了城市历史环境在城市中的重要地位，提出保存、保护城市历史景观就是保护历史故事和历史信息的观点，空间叙事学的出现则为景观故事的解读提供了更为直白和有效的方法。北京明城墙遗址公园、西安唐城墙遗址公园、北京元大都城垣遗址公园设计都构建了景观空间序列，在明城墙上体现了历史故事[5]。

城墙遗址作为历史发展的载体，设计师将其投射出的历史文化进行空间解读记录，把文学叙事手法应用于景观设计中，通过设计紧凑完整的景观空间序列，将空间叙事和时间记载融合，使城墙遗址公园成为承载和展示历史文化的场所，让观者逐一体验不同的场所事件，诠释不同的历史情节，产生身临其境的感受。

1.2 历史关联与城墙遗址景观设计

城墙遗址是历史见证者，具有地域性、文化性、民族性、唯一性等特点。遗址不单独作为个体存在，与周边历史遗存、自然环境存在着密切关联，这决定了城墙遗址景观的特性。2005 年《西安宣言》提出遗产与“环境”的概念，认为遗产保护应该将遗产与其所处的周边环境看作一个有机体来进行整体保护[6]。2011 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正式通过了历史城镇保护的最新国际文件——《关于历史性城市景观的建议》，提出“历史性城市景观”是指城市地区范围内文化与自然价值属性历史层积的结果，其物质形态、空间组织方式、风貌特征与城镇自身的社会、文化、经济价值有着紧密的相互关联性[7]。

城墙遗址景观在自然生态、城市物质遗存、文化内涵等多个维度上都建立了时间、空间的关联。古城墙遗址景观包括自然环境、人工造景等有形物质要素和历史沿革、社会经济发展、文化繁荣的精神展现及气质体现等无形非物质要素，无形非物质要素是有形物质要素的精神内核，而有形物质要素是其的物质载体，二者通过历史和自然现状而紧密关联，植根于区域环境、遗址中。设计师通过梳理完善环境和社会诉求，构建与城墙遗址公园的空间“今生”环境关联；
整合碎片化的历史人文资源、城市发展，构建与城墙遗址公园的时间“前世”历史关联。

2.1 研究区概况

翼城县城墙始建于后唐长兴四年（933年），现存长约2 km古城墙遗址。翼城县城内村古城墙遗址公园位于临汾市城南门户，地处唐兴镇古城村古城景区西侧，绛源南路东侧，北起木坊街，南至南环路，总面积约3.05 万m2，其中城墙建设工程面积约1.41 万m2，景观面积约1.64 万m2。翼城县城内村古城墙遗址公园（见图1）包括城墙以及南侧景观区域，城墙以重建的西门城楼为起点，向南沿至南环路总长度约730 m，制式与材质与西门城楼一致。为解决翼城中学人车分流的问题，与城市干道便捷联系，城墙增设南城门、角楼、城门洞，城墙内侧建有城门广场、人行步道和车行通道。绿化景观面积约1.64 万m2，包含：景观亭1座，纪念亭1座，景观园路约573 m，生态停车场1个，景观木平台1个，挡土墙长约186 m等。

图1 翼城县城内村古城墙遗址公园平面图Fig.1 Plan of the ancient city wall site park in Chengnei Village of Yicheng County

2.2 空间叙事法在城墙遗址景观设计中的应用

翼城县城内村古城墙遗址公园在保护和展示城墙的基础上，通过空间叙事的景观手法表达历史故事。其设计要点主要为：一是通过景观节点营造历史氛围，形成浓郁的故事基调；
二是构建景观空间承载记忆，展示独特的故事内容；
三是利用游览序列打造沉浸式体验，创新故事讲述方式。

2.2.1 景观节点营造氛围

浓郁的故事情感基调来自景观节点，是古城墙遗址公园历史情感基调的物质载体，在营造氛围、彰显主题等方面起到独到作用。在现状2 km的古城墙遗址上复建城墙，将其作为翼城县城内村古城墙遗址公园的核心景观，通过城墙串联已建的西城门和新建的南城门形成景观轴线，在西城门、车行门洞、角楼、南城门处打造历史光阴、城墙溯源、角楼望月、城楼融春等4个节点，衍生文化意象和历史联想，营造浓郁历史氛围，再现和转译翼城城墙故事。在与北侧居民区的陡坎处设计挡土墙，贴面采用仿古花岗岩，提取城墙相关文化元素反映在材质上，增加与场地的契合，打造千山一碧景观节点。园区内部现存红色历史遗迹，在保护文物的基础上，设计八角形木质纪念亭，将红色故事融入景观中，营造云泽仙雾景观节点。树种选择综合考虑乡土、长寿、景观等特点，选择雪松、华山松、银杏等树种，展现了城墙顽强的生命力，寓意防御的斗争精神。保留城墙内侧的白蜡、槐树等古树，彰显古城墙悠久历史，营造冠木碧透、生态林间等景观节点。8个景观节点（见图2）拥有不同的展示主题，游者有组织的或者自主性游览，打破时间的桎梏，增加与场地之间的互动，营造城墙历史氛围感和参与性。

图2 翼城县城内村古城墙遗址公园景观节点布置图Fig.2 Landscape node layout of the ancient city wall site park in Chengnei Village of Yicheng County

2.2.2 景观空间承载记忆

独特的故事内容取决于遗址承载的记忆，是讲好古城墙遗址公园故事的基本特质。翼城北枕平原，地堑壕深，是兵家必争之地，自后唐长兴四年起，翼城城墙作为重要的军事防线，是翼城安全的保护带。翼城县城内村古城墙遗址公园能够缝合城市记忆，是串联历史文化和城市活动的纽带。

据民国《翼城县志·城邑》记载：“翼城城邑‘堑深西北，浍绕东南，天然沟壕，险而易守。居民庐舍高踞城颠，环以女墙，颇为壮观’。城设四门，东曰升东，西曰乐清，南曰丽浍，北曰永定。四门之上，各建有角楼曰；
‘东联泽潞’，‘西带河汾’，‘南灌浍水’，‘北枕丹岩’。元至正十九年（1355）、明景泰间、嘉庆四十五年（1566）、万历九年（1581）、崇祯五年（1632）、清康熙三十四年（1695）、乾隆二十六年（1761）、民国14年（1925）均有修葺”[8]（见图3）。翼城古城墙原有4个城门和4个角楼，目前已修复了东门楼，原样重建了西城门楼，新建了牌楼式北门楼。

图3 民国《翼城县志·城邑》记载古城墙平面图Fig.3 The plan of the ancient city wall as recorded in the "Yicheng County Magazine-City"

复建城墙遵循溯本逐原，修旧如旧的原则，按照西城门建筑风格设计，以南城楼作为核心枢纽，以城墙为纽带将南城门、角楼、敌台、瞭望口、垛口、现状西城门连接成统一整体，形成紧凑、有序的建筑空间，重现带有时间向量的城墙。复建的城墙作为历史、记忆的沉淀者和承载者，与周围居民区、风景园林有机结合，形成的复合空间，将历史与现代的对比展现在人们面前，产生连通时空的作用。

2.2.3 游览序列打造沉浸式体验

新颖的讲述方式在于不同的游览序列打造多样的沉浸式体验，这能引起游客内心深处对城墙遗址、红色故事的共鸣。翼城县城内村古城墙遗址公园设计道路交通和城墙步道两种游览体验路径，其中道路交通由内墙车道、主园路和游园步道组成，串联云泽亭、碧透台、观景木平台和文化广场等下沉空间，增强红色历史事件的空间体验。城墙步道以西城门为起点，连接城墙、马面、角楼、南城楼、马道等不同类型的空间，沉浸式体验不同形式的事件性空间。两种游览路径把若干个不同时间节点的历史事件凝聚在当下，在游客中建立起沟通和互动的纽带，打造超越历史、时空、时间的情感媒介和情境通道[9-12]。

2.3 历史关联法在城墙遗址景观设计中的应用

城墙遗址具有价值完整性和系统性，是一个多元、互相联系的历史文化要素，古城墙遗址景观设计是动态、变化、新旧交替的，设计要充分研讨它与城市历史文化价值和自然环境现状的关联性，在符合公园设计基本功能要求的基础上，满足城市发展和居民生活的需要[13-15]。

2.3.1 重视关联城市历史文化

城墙遗址见证和记录了翼城县的社会变迁和发展。翼城县城内村古城墙遗址公园重点考虑了与历史文化名城、历史文化街区、文物保护单位保护规划的衔接，将古城村的文物保护规划及保护要求与公园设计相衔接，进一步融合和整合历史资源，把无序的历史要素融合到有序的空间中。遗址公园东侧是古城景区，具有木、石牌坊、关帝庙、晋代铁钟、文峰塔、五魁塔、裕公和尚道行碑亭等历史人文资源，公园的城墙建筑制式、风景园林布局都与历史记载、城市面貌、古城景区相协调。城墙按照西城门建筑制式，外墙采用青砖砌筑清水墙面，结合北方城墙传统样式砌筑，满足耐久性、美观性以及与古城景区的协调性要求。南城楼(如图4所示)为5开间，外墙下减采用青石砌筑，主体外墙采用同西城门楼一致的青砖砌筑；
柱子为朱红色油漆刷涂；
屋顶为重檐歇山顶，屋面采用青色官式筒瓦。游园道路和活动广场采用仿古花岗岩、灰色透水砖铺装，增加场地的凹凸感和纹理变化，使铺装具有叙事性，营造古香古色的历史氛围，赋予场地人文属性[16-20]。

图4 翼城县城内村古城墙遗址公园南城楼效果图Fig.4 The rendering of the south city gate tower of the ancient city wallsite of Chengnei Village in Yicheng County

2.3.2 体现人与自然和谐共生

城墙遗址与周围的自然环境、社区生活圈联系密切。公园场地整体地势由北向南逐渐降低，其中城墙建设区域内高差层叠，与现状居民区空间狭小，北侧存在1～6 m陡坎落差，在保证现状居住区日照规范要求和车辆通行需求的基础上，顺接绛源南路承担城市交通的部分作用，利用城墙连通内外景观，通过对地形的塑造，进行合理削坡，解决两侧高差问题[16-22]。将城墙内外地坪高差控制在0～3 m。公园南侧现状地形特殊，城墙建设区与外侧广场存在6～8 m高差，与内部场地存在3～4 m高差，形成一脉“山峰式”高差。为解决城墙内外高差问题，设计城楼台阶，局部进行“削峰”处理，确保城墙内外高差在3～4 m以内。图5为城墙由北至南的竖向处理手法。

图5 城墙与地势竖向处理关系示意图Fig.5 Schematic diagram of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wall and the vertical treatment of the terrain

南侧游园现状场地地形平缓，无大幅起伏地形，仅与北侧居住区存在较大高差，在设计时本着因地制宜、因形就势的原则，基本保持现状场地中高低错落的缓坡地形特征，设置场地、道路、小品，局部区域营造微地形，丰富竖向景观特征。北侧高差处存在较大面积的黄土陡坎区域，紧邻居民生活区，居民日常的修路、建房、耕种等系列活动，对原有的坡体平衡产生了一定的不利影响，已使斜坡产生卸荷、拉张和风化裂隙的情况，存在黄土滑坡和崩塌的隐患，对周边居民的生产、生活带来严重的影响[22-28]。因此在此处设计长约186 m、宽500 mm的挡土墙，内设排水孔，有效解决了滑坡和强暴雨天气下的塌方的隐患，保证了周边居民的人身安全。挡土墙的贴面和压顶采用烧面芝麻花岗岩，增加挡土墙的肌理变化和厚重感，呼应城墙的历史感，让公园完美地融合于翼城县城市中，减少了与周边社区生活空间的差异性，增添了公园的活力和生机[29-31]。

随着社会和经济的发展，对于城墙遗址景观的关注度逐渐提高，若仅停留在单纯的复原、保护已不符合时代和审美诉求，需要将历史、文化和自然属性叠加在遗址之上。“空间叙事”和“历史关联”的景观设计手法应用于城墙遗址公园中，增强游者与城墙的交互属性，挖掘与城市的历史文化、现状自然环境和社区生活圈的关联性，用多层次的空间布局提高游者沉浸式体验感。同时，解决新建景观割裂和肢解城市文脉的问题，强化现代与历史融合、尊重，激活城墙遗址景观的历史属性和场地活力，为美化城市人居环境和延续历史人文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