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罗斯个人退休账户及启示

于浩然

（广西民族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广西 南宁 530006）

2022年4月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推动个人养老金发展的意见（国办发〔2022〕7 号）》，这是贯彻落实党中央、国务院构建多层次、多支柱养老保险体系的具体举措，对满足人民群众多样化的养老保险需求具有重要意义。罗斯个人退休账户（英文名Roth IRA）是美国退休计划的重要组成部分，历经25年的发展变迁，日臻完善成熟，对我国完善和发展个人养老金制度有一定启示意义。

（一）罗斯个人退休账户的建立

在个人退休账户诞生之前，美国民众享有的是由政府提供的公共养老金或由企业提供的养老金。20 世纪70 年代，资本主义国家普遍出现以滞涨为特征的经济危机，原有的养老模式给美国政府和企业带来了沉重的负担。为了缓解困境，1974 年美国国会修改《国内税收法》，增加了“个人退休账户”（以下称为传统个人退休账户），鼓励个人将部分收入存入个人养老账户，并给予其纳税优惠。随着有关政策的完善，传统个人退休账户逐渐成为“美国发展速度最快的养老金计划”［1］，受到了美国社会的普遍欢迎。

20世纪90年代，美国资本市场快速发展，许多人通过投资实现了个人财富增长，民众希望支取已存入的养老金用于投资，需要一次性提取大量资金。根据当时的规定，传统个人退休账户提前取款需补缴高额联邦税，面对这一问题，美国联邦参议员威廉·罗斯（英文名William Roth）于1997 年提出建立一种新型个人退休账户，这种账户虽然不能用来抵税，却可以免税取款，满足了民众多样化的需求，时任美国总统威廉·杰斐逊·克林顿于当年签署《纳税人救助法》，宣告罗斯个人退休账户诞生。

（二）罗斯个人退休账户的现状

2008 年经济危机后，美国民众的养老储蓄意愿逐渐增强，罗斯个人退休账户资产数额快速增加，近十年的时间翻了数倍，与其他个人退休账户相比增幅明显（见图1）。根据美国投资公司协会的数据，截至2021 年年底罗斯个人退休账户资产总额已突破1.3 万亿美元。在户主年龄35 岁以下的美国家庭中，持有罗斯个人退休账户的家庭占比超过了持有传统个人退休账户的家庭（见图2），体现了年轻群体对罗斯个人退休账户的青睐；
户主年龄35 岁以上的群体中，传统个人退休账户与罗斯个人退休账户的占比持平或传统个人退休账户占比更高，反映了大多数中老年群体已持有传统个人退休账户的现状。

美国现行养老保险体系由三大支柱构成：一是老年、遗属及残障保险（英文简称OASDI）；
二是雇主提供的养老计划，包含401（K）、公立学校和教会的403（B）计划、联邦政府工作人员的TSP计划、政府中非教育工作人员的457（B）计划等，这些养老计划由雇主和员工共同缴费；
三是个人退休计划，包括传统个人退休账户、罗斯个人退休账户等，由员工单独缴费。罗斯个人退休账户是美国个人退休计划的重要组成部分，建立罗斯个人退休账户的目的是改进传统个人退休账户的不足，以更好地满足不同群体的养老储蓄需求，表现在罗斯个人退休账户的具体规定，特别是存取款规定与传统个人退休账户有较大不同。

（一）存款资格

罗斯个人退休账户对投资人有严格的资格要求，投资人的年调整后收入（英文名 Adjusted Gross Income）超过了相应规定则不能向罗斯个人退休账户存款。根据美国国税局的规定，2022 年个人调整后收入小于/等于144 000 美元或夫妻双方合计申报调整后收入小于/等于204 000 美元则不可向罗斯个人退休账户存款，不超过规定收入便可向账户存款。由于其具有取款免税的优势，高收入群体对其趋之以求，美国政府对存款资格的规定避免其成为高收入群体逃税的工具，充分发挥其保障民众退休生活的作用。

（二）存款要求

罗斯个人退休账户在退休之前的存款要求有三个基本特征：一是存款不可抵消缴税额度，传统个人退休账户能够视个人调整后收入的不同全部或部分地减少纳税人缴纳联邦个人所得税的额度，罗斯个人退休账户存款时已完成纳税，因而不能用来抵消缴税额；
二是缴费上限低，2022年的401（K）年度缴费上限是20 500美元，传统与罗斯个人退休账户合计仅为6 000美元；
三是年龄要求少，罗斯个人退休账户没有存款年龄限制，在退休之后，罗斯个人退休账户仍可接受存款，而其他几种退休计划大多有停止接受存款的年龄要求。

（三）取款要求

与其他退休计划相比，罗斯个人退休账户取款要求较少。在退休之前，罗斯个人退休账户本金无需缴纳罚金和税款即可取款，而401（K）等退休计划在退休之前取款时需补交税款和罚款；
在退休之后，罗斯个人退休账户的本金和收益均可免税取出，这对投资能力较强和预期收益较高的投资人有很强的吸引力。此外，罗斯个人退休账户对本金的取款没有年龄要求，其他几种退休账户大多以59岁半作为取款的基准年龄。

（一）罗斯个人退休账户的优势

与401（K）、传统个人退休账户相比，罗斯个人退休账户在投资渠道、操作程序和政策调整方面具有优势，但在投资上限和投资风险方面仍有不足。

1.投资渠道多元

在美国诸多退休计划中，能够提供高收益的投资计划并不多见，低收益、高稳定性的退休计划仍占多数。以全美持有人数较多的401（K）计划为例，其主要管理公司为道富银行、黑石公司、先锋公司和富达公司，他们的投资产品多为债券、现金等低风险低收益产品，而罗斯个人退休账户允许按照个人意愿购买债券等低风险低收益产品或股票等高风险高收益产品，与其他低风险低收益的退休计划相比，罗斯个人退休账户更符合美国民众追求自由和冒险的价值理念，更能够满足不同社会群体的具体需要，更能够得到民众的普遍欢迎。

2.操作程序简单

不同于401（K）等雇主型退休计划受雇主的投资限制，罗斯个人退休账户完全由员工自己掌握，资金自供、方案自选、程序简单。此外，传统个人退休账户对不同收入的个人或家庭有不同的抵税政策，存款时计算繁琐、程序复杂，取款时还要参考存款情况缴税，罗斯个人退休账户直接按照税后收入计算，操作程序更加简便、灵活。

3.政策调整及时

随着时代的变化和发展，罗斯个人退休账户的缴费上限也在不断调整，例如2013 年至2014 年缴费上限为5 000 美元，2015 年至2018 年为5 500 美元，2019年至今为6 000美元。2020年受新冠肺炎疫情的影响，很多家庭暂时不希望将剩余资金投入养老储蓄，美国国税局相应地延后了缴费日期，体现了政策的灵活性，美国养老体系的适时调整对美国养老保险制度进一步发展与完善“起到了极大的推动作用”［2］。

（二）罗斯个人退休账户的不足

罗斯个人退休账户并非完美无缺，其主要不足有两点：一是投资上限较低，美国有着高度发达的市场经济，不同部门的劳动群体有着不同的收入状况，亦有着不同的储蓄意愿，与其他的退休计划相比，罗斯个人退休账户缴费上限较低，不能满足所有劳动群体的需要；
二是投资风险较大，与专业的投资公司相比，个人掌握的金融知识有限，风险管控意识不尽相同，面对金融危机等极端情况时抗风险能力较弱，可能会使个人养老储蓄造成损失，导致社会不稳定因素增多，不利于社会的健康发展。

养老保险制度是现代国家最重要的社会保险制度之一，关系到社会稳定大局。我国社会养老保险制度的发展经历了一个漫长的过程，这其中既有无可比拟的成就，又有独到的经验，也有一些不足。

（一）我国养老保险制度的发展历程

1951 年我国颁布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劳动保险条例》［3］，开始了社会养老保障制度的探索。1997年我国建立了社会统筹和个人账户相结合的养老保险模式，2009 年实行新型农村社会养老保险。2014 年开始实行养老金“并轨”，将机关事业单位工作人员养老保险与企业职工养老保险统筹运行，2018 年开始实行企业职工基本养老保险基金中央调剂制度，2022年1月起开始实行企业职工基本养老保险全国统筹，2022年4月国务院办公厅发布《关于推动个人养老金发展的意见（国办发〔2022〕7 号）》，我国多支柱养老保险体系日益完善，人民群众多样化的养老保险需求正不断得到满足。

（二）我国养老保险体系的现状

目前我国养老保险体系包含三个组成部分：基本养老保险、企业年金和个人储蓄性养老金，根据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的数据，2021 年我国城镇职工基本养老保险参保人数为48 075万人，城乡居民基本养老保险参保人数为54 797万人，养老保险基金的收入和支出均保持匀速增长的趋势。截至2020年末，我国参加基本养老保险的人数为99 865万人，基本养老保险基金累计结存58 075 亿元；
企业年金参加职工2 718 万人，企业年金积累基金22 497 亿元；
个人养老金尚处于试点阶段。总的来看，基本养老保险在我国养老保险体系中占绝对地位，企业年金存在参与人数少、管理不规范等问题。

回望我国社会养老保险的发展历程，我国走出的是一条不断促进社会公平、不断发展和完善的适合我国国情的养老保险体系建设道路，然而在发展和完善养老保险体系的过程中，也遇到了一些问题和挑战。

（三）当前我国养老保险体系存在的问题

第一，不同地区基金收支与养老负担状况差异较大。当前国内不同地区经济发展水平、劳动力结构差异仍然存在，通过分析《中国统计年鉴2021》得知，不同省区市之间养老基金收支与老年人口抚养状况差异较大（见图3），例如，2020 年广东省城镇职工基本养老保险累计结余全国最高，老年人口抚养比例较低，养老负担较轻；
而黑龙江省老年人口抚养比居于高位，养老保险基金结余却为负值，养老负担较重，体现了不同地区养老基金收支不均衡和养老负担差异较大的状况。

第二，养老保险结构发展不平衡。业界普遍认为养老金体系需要三大支柱共同支撑，分别为政府公共养老金、职业养老金和个人退休计划。在我国，第一支柱——公共养老金可以提供最低生活保障，但其水平不高；
第二支柱——职业养老金即企业年金存在覆盖率低、发展缓慢、效果一般等问题；
我国早在2010 年就已开始第三支柱试点，不过还没有在全国范围内实行。第三支柱养老保险在试点时虽取得了一些成就，但发现了一些问题：一是产品有限、险种亟待创新，目前保险销售中大多将养老金产品与重疾险等“捆绑销售”［4］，与当前银行或保险公司的理财产品差异小；
二是个人养老金试点代表性不强，试点地区多为居民收入普遍较高的经济发达地区，然而在这些地区“实际抵税幅度有限”，很难吸纳目标人群；
三是市场认可度不高，囿于我国特殊的国情和家庭观念，尤其是子女与父母之间多样复杂的关系，群众对个人养老金的认可度存在较大差异，推广难度较大。

第三，我国老龄化程度加深和出生率走低相互叠加，加重了养老基金负担。分析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结果可知，目前我国“老龄化和高龄化进一步加速”［5］，导致目前现收现付制的养老基金压力增大。此外，我国人口自然增长率呈下降趋势，2020年已下跌至1.45‰，一方面，反映了我国社会发展水平的提高，尤其是女性受教育程度和工业化水平的提高；
另一方面，对社会养老保险的运行造成了一定负面影响，老龄化加速意味着养老保险资金需求量越来越大，需要更多就业人口为养老基金提供资金。虽然低出生率对就业人口数量的影响目前尚不能明显体现，但低出生率在可预见的未来对养老基金影响较大。如果出生率降低的同时能够维持较高的经济发展水平，那么养老基金的压力尚且可控；
反之，则会对养老基金产生较大压力。

（一）加强顶层设计，建立符合国情的个人养老金制度

目前我国正处于产业结构优化和经济结构调整的时期，不同地区养老基金结余状况相差较大，老龄化和低出生率的趋势要求我们必须面对未来养老基金可能出现的紧张局面。《关于推动个人养老金发展的意见（国办发〔2022〕7 号）》指出，我国要建立“适合中国国情、政府政策支持、个人自愿参加、市场化运营”的个人养老金制度，这为建立符合中国国情和实际的个人养老金制度指明了方向。罗斯个人退休账户经过多年发展已趋于成熟，其运行过程中取得的经验和出现的问题对我国建立个人退休账户、推动个人养老金发展具有重要意义，应当借鉴罗斯个人退休账户的有益经验，完善个人养老金的有关规定，稳步推进个人养老金制度建设，构建高质量养老保险体系。

（二）强化运行监管，提高群众对个人养老金的认可度

罗斯个人退休账户允许参保人自行选择投资产品，使得投资风险从抗风险能力强的投资公司和专业机构转移到缺乏投资经验、抗风险能力较弱的个人，尤其是个人在金融危机发生时对风险的控制能力、承受能力较弱，因而个人养老金管理机构及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门应当密切关注个人养老金的运行风险，对养老金投资产品的投资倾向、投资期限、投资标的、资金存管进行监管，及时、恰当地提醒投资人关注投资风险，主动、按时、全面地公布个人养老金投资的基本情况，确保养老金投资前用户知晓度高、信息公开透明，投资过程中监管有力、风险可控，退休提取时高效迅速、方式灵活。通过公开、透明、有力、有度的运行监管，全面、详细、务实的管理规定，提高人民群众对个人养老金的认可度，提升个人养老金管理机构及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门的公信力。

（三）丰富产品体系，发挥金融科技推介推广作用

美国发达的金融业为民众提供了丰富多元的投资产品选择，以美国本土规模较大的嘉信理财、德美利证券为例，其提供的罗斯个人退休账户可选择购买债券、ETF、共同基金、股票等产品，涵盖了从低风险到高风险的诸多产品，可以为不同风险收益偏好的投资人提供不同的产品。在当代中国，随着受教育水平的提高和物质财富增加带来的观念转变，群众对投资理财的认识更加开放，对养老金保值增值的需求更加强烈，但同时部分群体掌握的金融知识较少、抗风险能力较弱，对投资失败的后果难以接受。因此，应当丰富个人养老金投资的产品体系，既要提供高风险高收益的投资组合，也要提供稳健适中的投资组合，还可提供高低搭配的投资组合，满足不同社会群体的需要。此外，还应发挥现代金融科技的积极作用，通过大数据分析，经过数据脱敏、匿名处理后进行模糊化的人物画像，在合规的前提下为不同社会群体推荐个性化的个人养老金投资组合。在投资人接受推荐的投资组合后，还应及时收集意见和建议，针对性地优化投资组合，使个人养老金更加契合实际需要、更加满足人民期待、更加顺应未来趋势。

（四）重视投资教育，打造多层次立体化的宣传模式

在美国，许多券商可以开设罗斯个人退休账户，并提供了多种投资策略和组合，分析美国投资公司协会的数据可知（见图4），随着年龄的增长，人们更愿意选择专业投资顾问的服务；
而35 岁以下年轻群体的认知来源较为广泛，其对专业投资顾问提供策略的选择明显少于年长的群体，更加青睐互联网和亲朋好友的推介。在当代中国，已经走向工作岗位的“00后”大多成长于移动互联网高速发展的时代，对互联网的认可度高，接受新事物的能力强，通过互联网宣传可以更加高效地普及个人养老金的有关知识，提高他们对于个人养老金的认可度，增强个人养老金的投资意愿；
对于中老年群体而言，主要通过银行和保险公司进行个人养老金投资教育，采用亲和力强的方式进行宣教，更容易得到中老年群体的认可和接受。通过打造多层次立体化的宣传模式，提高个人养老金的全年龄段认可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