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中小型遗址博物馆发展定位的新探索——以辽金城垣博物馆为例

李影

（北京考古遗址博物馆，北京 100069）

在我国庞大的博物馆群体里，绝大部分为中小型博物馆，在中小型博物馆中考古遗址类博物馆又是相对特殊的一类。这类博物馆在真实性、开放性、完整性方面有着其他类型博物馆无法比拟的优势。但从总体发展状况来看，目前我国中小型遗址博物馆发展相对滞后，其中制约其发展的主客观因素有很多。从客观上看，制约因素主要集中表现在地理位置偏僻、交通不便、藏品资源匮乏、专业人才稀缺、经费来源单一等；
从主观上看，表现在自身定位不明确，经营理念、管理体制落后，缺乏市场竞争意识、创新意识、营销手段等。虽然诸多因素制约着中小型遗址博物馆的发展，但中小型遗址博物馆也并非就没有发展空间。2004年以来中央出台了一系列相关文件、法规等，进一步提高了各级政府和社会各界对博物馆工作的认识，加大了对博物馆工作的扶持力度和资金投入，“为博物馆事业的发展营造了一个更好的包括观念、政策法规及财政支持等的社会环境和支撑体系”。在这样的背景下，一些中小型遗址博物馆开始主动对自身的定位进行了新的思考，并在新的自身定位指导下进行新的尝试与探索。

藏品是博物馆的立馆之本，是博物馆开展一切业务活动的基础。中小型遗址博物馆要想科学、合理地对自身进行文化属性定位，就必须先了解自身的藏品文化，分析自身资源优势。遗址博物馆的藏品往往由两部分组成：一部分是可移动的文物，另一部分就是考古遗址。考古遗址可以说是遗址博物馆最主要的藏品，也是遗址博物馆藏品文化的核心所在，是遗址博物馆与普通历史类博物馆的最主要区别，也是遗址博物馆的优势所在。所以首先要提取遗址文化内涵，然后结合地域文化特点，对博物馆的文化属性定位。

辽金城垣博物馆（以下简称辽金馆）所保护、展示的遗址是金中都南城垣上的水关遗址，该遗址是研究我国古代建筑和水利设施的重要实物。另外，辽金时期是中国古代历史上非常重要的两个时期，北京在这两个历史时期也扮演着极其重要的角色。在辽代，辽南京以陪都的身份走上历史舞台，金中都则开启了北京的建都史。辽金文化具有鲜明的地域特色和民族风格，并遗留了丰富的文物资源，但全国范围内专门展示辽金文化的博物馆寥寥无几。在以上藏品和文化资源优势的基础上，辽金馆将自身的文化属性定位为：以辽金两代王朝三百多年的历史文化为背景，以辽金三百多年的历史遗存为底蕴，以丰富文物遗存为材料，用生动丰富的形式，直观、形象地向观众表现辽金两代历史发展的轨迹，反映辽金时期政治、经济、文化发展的原貌，使辽金馆成为观众学习辽金历史知识、了解辽金历史文化的窗口。在完成文化属性定位后，辽金馆通过深化文物研究、推出精品展览等方式，将辽金文化打造成了其特色文化品牌。

1.1 深挖北京地区辽金历史文化资源，推进馆内研究工作，创建辽金文化学术品牌

对辽金时期文物、文化的研究工作是创建辽金文化品牌的基础工作。学术品牌的创建，有助于研究队伍的建立，有利于馆内研究水平和展览陈列质量的提高，有助于博物馆品位与知名度的提升。同时，将研究成果向通俗化转化，可以使博物馆与社会的沟通更加有效，更好地发挥博物馆社会教育职能。

①加强对馆内藏品的研究。一方面，辽金馆加强对遗址本身的研究；
另一方面，重视对馆藏文物的研究。辽金馆馆藏文物220件/套，虽然文物量很少，但辽金时期文物有179件，占到了馆藏文物量的81%。尽管这些辽金文物不足以组成完成的发展序列，但仍可通过对某一件或某几件的文物进行细致而深入的研究，揭示其内在的辽金文化含义以及不同地区或不同民族的特点，丰富馆内藏品的文化内涵。

②中小型遗址博物馆的馆藏资源毕竟有限，除了对馆内藏品资源研究外，还应适时将研究范围外延，对本地域内的文物资料进行收集、整理、研究。北京城区内辽金遗迹遗物较少，但在北京城郊留存了大量辽金时期的遗迹遗物。辽金馆先后在2004年和2007年开展了北京辽金和元代遗址遗迹调查。这两次调查对北京十八个区县的辽金元时期的墓葬、塔、碑、墓志等遗迹遗物共260余处进行了原始数据采集、拍摄、捶拓等，获得照片2000余张，拓片180余幅。这些为馆内工作人员的辽金历史文化研究提供了珍贵的原始资料，促进了馆内研究工作的进一步开展。目前，辽金馆已将这两次调查的资料以及研究成果出版为《北京辽金史迹图志》《北京元代史迹图志》《北京辽金元精品拓片集》《北京辽金文物研究》，前三册图书已成为研究北京地区辽金历史与文化必不可少的参考资料。

1.2 整合博物馆资源，推出专而精的辽金文化展览品牌

展览是博物馆最主要的业务工作，是博物馆发挥其教育职能的最主要、最有效的手段。中小型遗址博物馆普遍存在展览数量少、更新率低的现象，且临展多以图片展为主，展览主题杂乱、不成系列等，这直接降低了观众的参观欲望，使中小型遗址博物馆门庭冷落。中小型遗址博物馆的文物藏品资源匮乏是导致上述现象的主要原因之一，但这并不能成为其停滞不前的理由。那么如何突破这种束缚，推出自身的特色展览品牌？辽金馆做了以下尝试：

①整合馆内非文物资源，举办辽金文化临展。上文中提到，辽金馆力图创建辽金文化研究品牌，在这个过程中，积累了丰富的辽金时期遗迹遗物的图片、文字、拓片资料及丰富的研究成果，辽金馆对这些资料加以整合、分类，先后推出了“北京辽金元佛塔图片展”和多次馆藏辽金元精品拓片展。这些非文物资源的利用，极大地丰富了馆内的展览内容，扩大了博物馆的社会影响力。

②整合其他博物馆的辽金文物资源，进行跨地区馆际合作，推出辽金文物系列展。由于辽金馆本馆的辽金时期文物不足以支撑一个完整的展览，所以辽金馆积极与其他馆藏辽金文物丰富的博物馆建立联系，开展合作，将其他地区的辽金文物资源进行整合，引入到馆内。在丰富馆内展览和充实北京地区辽金时期的文物展览的同时，吸引更多的人走进这座小型遗址博物馆内领略辽金时期独特的文化魅力，进而提高博物馆服务能力，扩大展览的社会效益。此外，辽金馆深知，展览作为博物馆推向社会大众的主要文化产品，只有形成系列，并将其发展成为自身的展览品牌，才能培养固定的观众人群，才能形成持续有效的社会影响力。于是，辽金馆将辽金时期作为大的时代背景，选取不同的切入点，确立不同的展览主题，最终形成“辽金时期文物展系列”。辽金馆自2012年开始，主动与辽宁朝阳北塔博物馆、山西博物院等10余家文博单位合作，共推出了8个辽金时期文物展，其中既有“大辽遗珍”这类文化综合展，也有瓷器、墓葬专项展，以及砖雕、瓷枕等专题展。

辽金文物展览品牌的推出，极大地提高了辽金馆的社会知名度，为其带来了巨大的社会效益，对其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据统计，这8个展览展出期间共接待观众74997人次，月均4738人次，而平时馆内月均观众量仅有不到2500人次。另外，从2012年开始举办辽金文物展开始，各种媒体关于辽金馆的报道近百次，且有多家媒体制作专题视频及广播节目。而2012年以前有关于辽金馆的媒体报道屈指可数。这对于无宣传经费的小型博物馆来讲，无疑是一张吸引媒体的金名片。

从上文中不难看出，辽金文化学术品牌建设和辽金文物、文化展览品牌建设是相互促进、共同发展的。辽金文物、文化展览的资料为辽金文化研究工作提供了丰富的可利用的材料。同时，辽金文化研究的成果也有利于对展品的认识程度的提高，有利于展品在展览中发挥其应有的作用和历史文化知识的普及。

“使用者定位，是根据博物馆的主要预期使用者、参观者或是会员进行自我界定。”对于中小型遗址博物馆来说，每个博物馆都处在一定的地域中，都有自己的社区，而社区民众则是大部分中小型遗址博物馆的主要观众人群。辽金馆也不例外，其位于玉林小区内，毗邻开阳里、翠林小区等诸多大型社区和6所大中小学，每年社区居民占了观众数量的近半数，故其将自己的使用者定位为社区民众。使用者定位后，辽金馆坚持以社会服务为目标，努力提高博物馆在社区活动中的参与性，并支持社区民众参与博物馆的各项活动，使辽金馆更有效地实现了博物馆社会服务职能，并努力将博物馆建设成为所在社区的知识和文化中心。

长久以来，中小型遗址博物馆受自身宣传理念、学术理念、经营理念等影响，造成了其在服务理念上偏离了社会服务。但随着经济的繁荣，文化建设高潮的出现，文化消费的逐渐增加，中小型遗址博物馆如何突破过去在社会服务观念上的偏差，如何在其所在区域内做好社区服务，如何将博物馆嵌入到社区生活中去，成了其要面对和解决的问题。辽金馆采用了以下方式。

2.1 与社区建立合作共建关系，积极参与社区活动

①“博物馆作为一个文化设施，对所在地区的居民进行教育是任何一个博物馆对其所在社区的应尽的重要责任和义务，也是博物馆参与社区活动的主要方式。”近几年来，辽金馆坚持以“贴近实际，贴近生活，贴近群众”为原则设计展教活动，把社区民众的需求放在首位，通过将图片展、知识讲座、互动活动等形式多样的教育活动送入社区与学校的社会教育服务方式，丰富社区居民的文化生活，促进和繁荣社区文化的发展。除了将博物馆的展教活动送入社区外，辽金馆也主动参与社区活动。近几年，辽金馆主动参与了右安门街道和学校组织的“右安门地区青年绿色生活大赛”“发现丰台之美群众文化创意活动”“学雷锋学窦珍为人民服务活动”等各项活动。

②向社区民众开放博物馆的部分建筑空间。在不影响馆内安全和各项工作正常进行的前提下，辽金馆尝试将馆内的部分建筑空间分时段向社区民众开放，为社区民众开展文化活动提供支持。辽金馆可利用的空间主要有40余平方米的活动室和400余平方米的院内空地。活动室主要供社区民众开展文化交流、知识讲座等活动，院内空地则是非开放时段内供社区民众进行文艺演出排练等活动使用。

③向社区及社区居民提供知识及专业技术等智力支援。郭长虹指出：“目前中国的收藏群体人数尚无确切统计，但可以肯定的是，这是历史上从来没有的巨大的群体。”对于这样庞大的收藏群体和广大的历史爱好者，文物及历史专业技能、知识的支持成了他们迫切需要的。面对这样的文化需求，辽金馆主要采取馆内外专业知识讲座作为给予支持的主要方式。再加之辽金文化品牌推出后造成的社会影响，辽金馆已成为附近社区民众文物、历史知识（尤其是辽金文物的鉴定和辽金时期历史知识）的咨询中心。

除了对社区民众个体的智力支持外，中小型遗址博物馆还应对社区办事机构进行必要的智力支持。现今各基层街道办事处也开始将文化建设工作纳入本单位的工作重点中，挖掘本地区历史文化知识是一项重要工作。有一定文物资源和科研能力的中小型遗址博物馆应主动与社区合作，为社区文化建设提供帮助。

2.2 支持社区民众参与到博物馆活动，共同塑造社区文化

单霁翔曾指出：“博物馆的一个重要职责，就是支持社区民众参与到博物馆活动中来，吸引社区最广泛的观众，使博物馆成为所在地区的知识和文化中心，从而有助于社会的发展。”那么中小型遗址博物馆又该如何吸引社区民众参与博物馆活动呢？

①与周边学校联合推出社会实践基地。辽金馆先后与玉林小学、右安门第一小学、丰台六十六中等学校共同创建了志愿服务基地，学生在接受培训和考核后，在博物馆内为观众提供志愿讲解和志愿服务等。社会实践基地的推出，不仅为学生提供了社会实践机会，满足了青少年素质教育的要求，同时也很好地传播了博物馆的文化知识，培养了一批博物馆爱好者。

②与社区、社团及普通民众合作，推出各类文化展览。辽金馆多年来积极与社区办事处、社区各类社团以及个人合作，策划推出了一系列的书法、绘画、摄影、民间工艺品等作品展。这类活动能使社区民众有较强的参与感，很好地调动了社区民众参与博物馆活动的积极性。同时这些富有社区文化特色的展览，也有助增进社区民众对社区文化的认同感，促进社区文化的形成。

在合理的文化属性和准确的使用者定位指导下，辽金馆探索了一些适合自己的工作方式。不可否认，这些为其带来了较好的社会效益。但中国社会经济和文化发展迅猛，新的问题和挑战不断出现，中小型遗址博物馆仍需要在已有的基础上适时调整和完善工作方法方式，主动向先进的大型博物馆学习经验。针对文中辽金馆所做的探索，笔者认为还需在以下几个方面进行改善和加强：

①建立、完善交流机制和服务评价体系。在市场环境下，坚持个性、创办特色很重要，但公众的需求才是根本，只有能满足公众需求的特色品牌，才能有旺盛的生命力。就目前中国的中小型遗址博物馆来说，缺乏与观众的交流机制，沟通渠道仅限于留言和少量的问卷调查，这就导致了中小型遗址博物馆在举办展教活动前缺乏对观众需求的调研和分析，缺乏对不同人群兴趣点的挖掘，进而导致了辛苦制作的展教活动不能“投其所好”，不能达到预期的社会效果。同样，中小型遗址博物馆也缺乏开展展教活动后的评价机制。交流机制和服务评价体系的缺失，必然会导致社会服务理念的偏差，抑制中小型遗址博物馆社会效益的提高。

②注重发掘展览的后续利用价值，利用多种形式来强化展览的教育效果。在中小型遗址博物馆中，一个文物临展的制作成本往往高达几十万元甚至上百万元，展览时间则只有一到三个月的时间。为了延长展览的教育时效，扩大展览知识的传播范围，其往往采用出版展览图册的方式。但价值不菲的图册并不是能被普通大众广泛接受，除了图书外，中小型遗址博物馆也应向大型博物馆学习，加大相关文创产品的开发和数字展览的建设，利用有形的产品和永久的数字展示来强化展览的品牌意识，延伸利用价值。

③重视新媒体、数字技术的应用。在当今“互联网+”的时代背景下，新媒体、数字技术的应用已成为博物馆发展的必然趋势。但在大部分中小型遗址博物馆中由于资金短缺，导致设施陈旧，新媒体、数字技术的应用也就成了短板。已经应用了这些技术的博物馆向我们展示了这些技术可以为观众提供更加智能、便捷的服务，更直观、更真实的感官体验，可以提高展览的可视性、互动性和趣味性等。

④对博物馆工作人员也要坚持“以人为本”。工作人员是博物馆一切工作活动的执行者，对待工作人员同样应坚持“以人为本”。中小型遗址博物馆应为工作人员创造一个良好的工作环境，营造一种和谐的工作氛围，提供一个广阔的发展空间，激发工作人员的工作热情，助推中小型遗址博物馆的迅速发展。

中小型遗址博物馆是我国博物馆事业的重要组成部分，虽然发展道路上布满障碍，但仍应学会扬长避短，积极学习别人的先进经验，深入分析自身资源的优势和劣势，找准自身发展定位，勇于探索不同的方式方法，不断提高自身的科研能力、策展能力、创新能力，提升自身社会服务水平等。在满足公众对精神文化建设的要求的同时，提升中小型遗址博物馆的影响力，以获得更广阔的发展前景。

①艾进.中国城市遗址类博物馆开发模式研究：以成都武侯祠博物馆和成都金沙遗址博物馆为例[M].成都：西南财经大学出版社，2011：44.

②曹兵武.迎接机遇挑战，共筑文化殿堂——漫谈提高博物馆展示宣传和社会服务水平[M]//曹兵武，李文昌.博物馆观察：博物馆展示宣传与社会服务工作调查研究.北京：学苑出版社，2005：3.

③尼尔·科特勒，菲利普·科特勒.博物馆战略与市场营销[M].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2006：144.

④郭长虹.社会发展与博物馆社会服务观念的变革[M]//曹兵武，李文昌.博物馆观察：博物馆展示宣传与社会服务工作调查研究.北京：学苑出版社，2005：136.

⑤史吉祥，郭富纯.2002博物馆公众研究：以旅顺日俄监狱旧址博物馆为例[M].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3：195.

⑥单霁翔.论社区博物馆与城市文化建设[J].城市与区域规划研究，2011，4（3）：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