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听同事谈论“我”死

来源:思想汇报 发布时间:2020-09-15 点击:

  静听同事谈论“我”死

 在妈妈的“指点”下,王草顶替了意外去世的姐姐王芳,从此,她不得不开始按照姐姐的性格、脾气对待爸爸、同事以及追求者。在这个艰难的转变过程中,“王芳”开始了一场颠覆本性的表演。

  爸爸没看出端倪

 王大勇回来的时候是两天之后,得知王草去世,王大勇心里很难受,他一直喜欢王草。

  回到家里,他看到“王芳”,“王芳”扑在他的身上一阵痛哭,他抚着“王芳”的头说,小芳,小草走了,你要多挨累了。

  王草看着爸爸难受的样子,她本来想说,我是小草。可是她想起妈妈的叮嘱,妈妈说,这事不能和你爸说,你爸是藏不住事情的人,他要是马上知道了,不可能掩饰住,那咱们的设想就完了。你要咬死你就是王芳,千万不要承认,听见没有?等将来有一天,即使我们说明了事情的真相,那时已时过境迁,他也就接受了。王草只好按照妈妈的意见办。

  王草扑到爸爸的身上,爸爸感觉有点异样,但爸爸什么也没说。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使他没有心思去猜测和应对,他的心情很沉痛。魁梧的王大勇后来蹲在地上抽烟,他不是思考什么,他是难受,王大勇一难受就蹲在地上抽烟。自从有了这一双女儿,他已经很久没有蹲在地上抽烟了。即使生活再难,只要一看到这一双女儿,他就信心百倍。这一次,巨大的悲痛把他击倒了,这个大块头的司机,这个原来干什么都生气勃勃的司机,现在干什么都总是走神,一下子衰老下来。

  再在屋里脱煤坯的时候,他还是经常喊:小草,帮我打点水。王草本来想走过去,可是她抻了一下,因为她从王芳的角度考虑,王芳对这样的事情反应应该是迟钝的,她就挺了一小会儿,慢一些出去,这时候爸爸已经自己把水筲拎过去了。爸爸满头大汗地冲她摆了摆手,说,不用你了,你屋里去吧。

  星期天爸爸出差去双阳,说,小草,跟我去双阳啊?王草也差不多就答应了,可是,她突然记起爸爸这是在和王草说话,王芳是不喜欢和爸爸去的,就埋头在那里看书。爸爸也忽然醒悟了一样,拿起自己白色的毛巾和猪腰子饭盒,心情恍惚地走了。王草听见院门的响声,听见爸爸沉重的脚步声,她看着爸爸松垮下来的背影,心里十分痛苦。

  变成王芳之后,王草不得不像姐姐一样爱读书了她这才发现姐姐是很不容易的,学习是一件很累的事情。

  在单位,她要像姐姐那样发言,行事,她要把自己的脾气练得和姐姐一样,她再也不敢想什么就说什么了,她总是想好后才说话,显得话语迟钝。她的这些表现车间里的人也发现了,他们明显感觉这个王芳和以前不大一样,不那么伶俐,不那么聪明,许多事情她都给忘记了,但他们认为王芳受了这么大的打击和刺激,忘掉一些事情也是正常的,他们经常提醒她这个那个,对这个迟钝的王芳充满了同情。

  没人想到我还活着

 我是一个星期以后上班的,这期间厂领导和车间主任都来了,还有厂里的一些同事。他们当着我的面,说着王草的好话。

  车间主任外号叫刘黑子,是个四十多岁、胡子拉碴的人,没想到他居然说得那么动情,他说,王草是我们车间最能吃苦的人,她事事都干在前面,因为有王芳比着,我们对她的评价不公正啊。他甚至还落下了几滴眼泪。我平常对刘黑子并无好感,没想到他对我评价居然这么高。想想平时自己吊儿郎当的,就觉得对不起组织。忽而想到,我这样冒充姐姐,能对得起组织吗?

 如果说我们这是演戏,我还没进入情节和角色,妈妈却是一个高超的演员,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她哭得很伤心,但她依然没忘了她要说的话。她对车间主任刘黑子说,我们家里啥都离不开小草,可偏偏是她走了。妈妈还不失时机地拍着腿,喊了一声,我那苦命的小草哎——这一声一咏三叹,在场的人无不动容,都落下泪来。妈妈接着一噎一噎地说,我们把小芳就托付给领导啦。刘黑子当即表态,说一定好好培养小芳。

  姐妹们拉着我的手说,说着一些体己话,她们试图安慰我,可她们的安慰让我心里更加难受。

  她们说,你妹妹死了怪可惜的,她虽然没什么心眼,但人还是不错。她们说,她挺能干活的,她应该是真正的劳动模范,我们再选应该选她,可惜死了,哎。特别是那个李美玲,她居然伏在我的耳朵边上说,死的亏得不是你。李美玲平时和姐姐总黏在一起,好像她们才更像是亲姐妹。我平时就讨厌她,可是这会儿我想起自己的身份,还是忍住了。李美玲还在说,我们开始还以为是你掉江里呢,我们都吓坏了,急死了……这回我们放心了。

  她们后来说的话我一句也没听进去,只觉得是一些嗡嗡声。这太荒唐了,我居然和这些人在谈论自己的死亡。这些话她们是说给姐姐听的,可为什么听的偏偏是我?

 别人走后,屋子静了下来,妈妈说,你要注意,我看你都快忍不住了。我气哼哼地说,她们那样说我,那样幸灾乐祸,你让我怎么受得了?妈妈走过来搂住我,我感觉妈妈的胸前很温暖,我真想伏在妈妈的怀里大哭一场。

  李美玲经常上我这里来,她会说起一些往事,她也偶尔狐疑地望着我,因为某个微小的问题,我记不得了,她就说,你怎么糊涂了呢,不是什么什么样子吗?她一提醒,我就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即使有什么真的记不起来了,我只好拍拍脑袋,表示记性不好。主任每次都是用很同情的目光望着我,他摇了摇头说,王芳,你要尽快摆脱这种状态,振作起来。当然,我们理解你的悲痛,但这容易影响工作。

  让我高兴的是,没有任何人想过我是王草。

  感受到了姐姐的感受

 我看见张硕挎着相机在车间门口露了一下头,就匆匆走掉了,我想,他现在可能只是下意识地走到这里。

  在我还是王草的时候,这个政工干事很愿意给我拍照片,我能感觉到他有些喜欢我。他想拍我在工作状态下的照片,我立刻把电闸关上,让平板机停止转动,板着脸说,我在工作,不准打扰。他立刻满脸通红,好像被人窥破了什么秘密,不好意思起来。每次看到他窘迫的样子,看着他把头发挠得蓬乱,我就咯咯大笑。他立刻操起相机,咔嚓咔嚓给我拍照。然后,在某一个时候,他把照片悄悄给我送来。

 我刚以王芳身份上班时,他也来过,在我面前欲言又止,好像有什么话要说。他终于什么也没说,默然地走掉了。他走掉的时候,我真想把他喊回来,可我最后还是若无其事地望着别处,表现得挺漠然。我已经成了一个演员,我时时刻刻要琢磨王芳是怎么想的,怎么做的。

  那个吴技术员总来看我,不是给我送点香肠就是买点小物件。在我还是王草的时候,这个吴技术员也是讨好我的,他讨好我的目的当然是为了讨好姐姐,这我清楚。我那时告诫姐姐,这个家伙别看戴着一副眼镜,挺文明的样子,他的面相可含有一丝狡诈,你要小心。现在,看着他在我面前小心翼翼讨好我的样子,一点也看不出有什么狡诈,觉得他的一举一动都是很可爱的,我估计我以前完全是出于对姐姐的嫉妒,才那么说的。

  反正一切都是以新的面貌出现了,我的感觉越来越好。领导重视,当领导喜欢的人真好,怪不得姐姐拼命追求往上走,这种快乐是我过去没体验到的。

  在冷藏间跪了一小时

 姐姐的尸体被找到的时候,已经接近春天了,是一个捕鱼的人从下游很远的地方意外发现的。

  出殡前的那个晚上,我独自去了殡仪馆,在那阴冷的冷藏间足足跪了一个小时。不知道是在忏悔还是在祈祷,我说了许多莫名其妙的话,我想姐姐如果地下有知会原谅我的。直到跪得腿有些发麻我才站起来,我甚至没敢再看姐姐一眼,就匆匆逃出了殡仪馆。那一宿,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第二天,正式出殡的时候,本来阳光灿烂,前面的仪式都一切如常,我本来也很正常,可是一看见告别大厅上的横幅“王草同志永垂不朽”,还有那铺天盖地的花圈上的名字,我忽然恍惚了,几个同事扶着我,我还是站不住。

  我想起小时候我和姐姐经常做的游戏,我们相互猜对方在想什么。她总是能从我躲闪的目光里读出什么,而我一看见姐姐沉着宁静深邃的目光就有些慌乱,一点也找不到通向答案的通道。我曾经问姐姐为什么对我想的东西她一猜就中,姐姐说,这是秘密,以后告诉你。姐姐一定没有想到,我们没有以后了,那个秘密她永远地带走了。

  紧挨着我的是妈妈,她的脸上是一副悲痛欲绝的表情。没错,她应该悲痛欲绝,一切都是她亲手策划的。不知情的爸爸把眉毛拧得那么紧,他好像还没有承受这个悲痛的思想准备,他此刻在想什么呢?他每次用狐疑的目光望着我的时候,我都有一种负罪的感觉。我总处在恍惚的状态中,我真想立刻跪在地下承认,那不是王草,那是王芳。

  妈妈肯定是早就料到我会这样,她紧紧地攥着我的手,我的手和她的手都在出汗,我们的汗黏稠地流在一起,好像糨糊一样,既让我恐惧又让我恶心。

  奔向墓地的时候,天空突然雨雪交加,刚刚是2月的天气,怎么突然下雨?我在车上打了个冷战,我发现依偎着我的妈妈也同样打了个冷战。我们对望了一眼,都有说不出的恐惧。我说,姐姐埋怨我们呢。妈妈捅了我一下,说,别瞎说。

  司机是一个朋友找来的,是一个陌生的人,他满脸胡须,目视前方,并没有注意我们在说什么。

  妈妈说,一会儿到墓地你别下车了,我怕你挺不住。我说,我没什么挺不住的,我给姐姐多磕几个头。

  (待续)

 摘自《过着别人的生活》

 郝炜著

 作家出版社出版

 定价:32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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