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停跳八分钟……:心脏间歇性停跳

　　2006年腊月的一天夜里，天空中下着鹅毛般的大雪，空气中透出寂静的冷，而我当值急诊科的抢救室。由于天气寒冷，正是各种疾病的高发季节，危重病人很多，平时编制4张床位的抢救室，已经摆满了10个病人，工作进行得非常艰难。而我，作为一名年轻医生，更是忙得焦头烂额。
　　大概晚上9点钟的时候，急救车又送来一位80岁的老人，心慌难受，烦躁不安。经过检查，她血液里的钾离子高于正常人的三倍多，毫无疑问，这是一位“严重高钾血症”患者。这么高的血钾，是非常罕见而凶险的，随时可以导致心跳停止。而这时老人的心跳已经高达每分钟180次，稍有医学常识的人就知道，这很可能就是心跳停止的前奏！
　　作为一名医生，我很清楚，解除这种险情的唯一、快速、直接、有效的办法，就是尽快做血液净化，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透析。
　　但是当时，透析室的医生已经下班了，事不宜迟，我连忙给透析室的王医生家里打电话，告诉她这里的情况，请她立刻来医院参与抢救，十万火急！
　　放下电话，我的心却丝毫也没有放松下来。我心里知道，王医生的家离医院很远，再加上大雪堵车，什么时候能够赶到医院，谁也不敢保证。而在王医生赶到医院的这段时间里，老人却随时可能有生命危险！
　　虽然我用了一些药物来改善老人的病情，但我很清楚这样的治疗只是杯水车薪，不能从根本上解除危险。只有透析才是唯一的救命稻草！守着一个随时可能心跳停止的老人，这种被动的等待是令人无奈甚至令人窒息的。而更加痛苦的，是被病情摧残着的病人，她的每一声呻吟都在给我的职责施加着压力。
　　两个小时以后，我终于接到了王医生从透析室打来的电话。感谢上帝！我相信，这两个小时，是我的职业生涯里最漫长的两个小时。
　　我和家属几乎是跑着推着病人去的透析室，一路上气喘吁吁。然而刚到门口，竟然发生了最可怕的事情――病人的心跳由每分钟180次突然变成了30多次，出现了室颤。室颤是心跳停止前心脏最后的挣扎，就在我万分惊讶的瞬间，我看见监护仪上心电图突然间变成了一条直线，心跳骤停，需要立刻开始抢救。
　　透析室离急诊科比较远，时间就是生命，回急诊科抢救肯定是来不及了，真要那样，病人很可能就会死在半道上。而透析室根本就不具备良好的抢救条件，只有几样简单的药品。退一步讲，即便现在是在设备精良的抢救室，这样的抢救也至少需要5到6名专业性很强的医护人员密切配合才能完成。再退一步讲，即使人员设备齐全，想要成功救活一个心跳即将停止的80岁老人，也是难上加难的事情，因为这样的心脏太脆弱了，很难经得起这么沉重的打击。
　　连求援的时间也没有，命运就这样无情地把我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该怎么办？可以肯定的是，我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病人坐以待毙！我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冷静！
　　我调动着浑身的精神力量努力使自己保持清醒的头脑，双手一刻不停地做心脏按压，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到了手上，一下、两下、三下、四下……
　　一分钟过去了……没有心跳……
　　两分钟过去了……没有心跳……
　　三分钟过去了……仍然没有心跳……
　　旁边的几个家属眼看凶多吉少，个个失魂落魄，已经有人哭倒在了地上……局面变得混乱不堪……
　　坚持！坚持！坚持！现在还不能放弃！我暗暗告诉自己。
　　四分钟过去了……没有心跳……
　　五分钟过去了……依旧没有心跳……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我已经不敢奢望会创造奇迹了，但是当我看到家属们在万分悲痛中仍然期待的眼神，我告诉自己，我不能停下来，决不能！坚持吧！坚持！坚持！
　　第八分钟，奇迹，不可思议地发生了……
　　监测仪器上开始出现心脏跳动的符号，一下、一下，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老人的心脏又重新跳动了起来，每分钟108次，基本接近了正常水平。
　　来不及欢呼，王医生立刻开始了有条不紊的透析，逐渐解除了危险。大概又过了40分钟，昏迷了一个小时、心跳一度停止八分钟之久的老人，竟然苏醒过来，还和围在床旁的几个儿孙交谈起来。这时候，家属们竟然集体哭了，刚才还很坚强的几个男人们也禁不住抹着哗哗的眼泪……
　　两周后，这个老人康复出院了。除夕夜，还在医院值班的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原来是老人专门打来的。电话那头全家正在吃着团圆饭，老人说那次发病之时，她预感自己可能熬不过这个春节了，没想到今天还能吃上过年的饺子，还说这是最令她幸福的一个春节。说到后来，电话那边传来了抽泣声……我赶紧道声新年快乐挂了电话。不是不想说下去，只是我发现，我的眼泪竟也不知不觉流了下来……
　　文/浓眉 摘自《北京青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