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岁时的“美式幽默”]美式幽默

　　在美国,你不能随便谈论一个人的年龄,尤其是女人。虽然她满脸皱纹,还是愿意你恭维她年轻。可是也有一个例外,这就是在50岁生日的那一天。 　　我所在部门的大老板要过50岁生日。她年富力强,统领着一百多号人,把工作干得有声有色。她人缘很好,生活中毫无架子,大家可以随便和她开玩笑。这次的这个大生日大家当然要为她好好庆祝一番。除了一起出去吃饭之外,装饰“寿星”的办公室也是一个必不可少的节目。
　　部门里的同胞提前一周就开始筹划了,所用的东西着实让人大跌眼镜,甚至毛骨悚然。装饰的基调是黑色,装饰的材料是与死亡和老朽相关的东西。大家煞费苦心,准备材料。
　　商学院有对教授夫妇五十多岁了,没有孩子,但两人就像是永远长不大的孩子。后院的大树顶上造了一个clubhouse,像个小狗窝。平时豪宅住腻了,他们就去树上猫一会儿,重温一下儿时的感觉。可以想象,若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电闪雷鸣的夜里呆在上面,那种感觉一定非常刺激。他们家万圣节的装饰之盛大与恐怖也是全城闻名,所以他们所收藏的骷髅理所当然地被借来。其他的材料属于我们单位的收藏,几乎每年都有人过50岁生日,所以我们回收使用,并时常更新。
　　首先是从天花板上铺天盖地蒙上蜘蛛网,然后在蜘蛛网上挂满黑色蝙蝠。主要的摆设是三个骷髅,其中一个悬在书架上,面目狰狞,穿着破碎的麻袋片,像刚从棺材里爬出来。另外两个坐在沙发上,神态各异,还煞有介事地戴着礼帽和围巾,身上爬满了蜘蛛网。谁走近他们都会吓出一身冷汗。
　　电脑、书桌、台灯都被黑纱围着。这还不算,书架上还真的摆放了一个墓碑,墓碑上竖着一个十字架。墙上到处是讽刺挖苦的标语:“你如同灰尘一般老。”“你已是日落西山啦。”“你的马达还在转,但已过了保修期。”“如果人们嘲笑你老了,就用你的拐杖打他。”唯一一句听起来还算顺耳的话是:“你也许已经老了,但是你可以拒绝长大。”
　　她的办公桌上摆放着一盒特别的礼物:其中有一个平时擦锅用的铁丝圈,旁边写道:“如果你有皱纹,就用这个把它擦平。”还有一瓶颜料,旁边写道:“你已没有自然的色彩,从今后你就要靠人工颜料来打扮自己啦。”这些都是我们偷偷摸摸地在周日装饰的,为的是给“寿星”一个惊喜。
　　“寿星”第二天上班看到这一切,非但不生气,反而把它视为莫大的奖赏。这一天她的办公室异常忙碌,参观的人络绎不绝,音响里不断播着阴森恐怖的音乐。大家在一片欢笑和调侃声中为她祝福,异常兴奋,向参观者们炫耀着这非同寻常的惊喜,并得意地和这些骷髅们合影留念。她在一张与骷髅的合影上题了这样的句子:“看,我比我的朋友年轻、漂亮多啦!”
　　这种庆祝50岁的方式是美国人的一个传统。它给大家带来了不少快乐。
　　美国人把人生比作一次登山之旅,50岁时你已经克服千难万险登上山巅,看尽人生风景,一览众山小了。这和孔夫子在《论语》中所说的“五十而知天命”有异曲同工之处。接下来,你就Over the Hill(在山那边),开始了走向死亡的下山之旅,向你来的地方去。你将越来越衰老,与死神越来越近,颇有几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和苍凉。
　　然而面对衰老和死亡可以选择不同的态度,美国人的方式是把那些令人恐怖的东西以一种幽默的态度一股脑地呈现在你的面前。这时你会发现,当你换一种心态来看那些可怕但又无法回避的东西时,它也就不像从前那么可怕了。其实死与生一样都是人生的一个组成部分,是一个无法选择的客观存在。与其紧张、害怕,倒不如潇洒从容,幽他一默,然后好好地享受生命的每一天。
　　有人说50岁是年轻人的老年,但却是老年人的青春,这话有一定道理。尤其是现在,50岁正年富力强,这时再“顽皮”一回,来一次恶作剧,这是多么阳光的心态!
　　这种特别的庆祝50岁生日的方式,如同那些装饰房间的材料一样,它的基调是黑色的,甚至有些阴森恐怖,但是它所传达出来的却是“五十而知天命”的豁达。
　　(周文燕摘自《文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