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到无力】爱到无力的意思

　　母亲踅进厨房有好大一会了。我们兄妹几个坐在屋前晒太阳，等着开午饭，一边闲闲地说着话。 　　这是每年的惯例，春节期间，兄妹几个约好了日子，从各自的小家出发，回到母亲身边来拜年。母亲总是高兴地给我们忙这忙那。这个喜欢吃鱼，那个爱吃糯米糕，母亲都记着。临了，母亲还给离家最远的我，备上好多好吃的带上。这个袋子里装青菜，那个袋子里装年糕肉丸子。姐姐戏称我每次回家都是“鬼子进村，大扫荡了”，的确有点像。
　　母亲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我要到地里挑青菜了。却因找一把小锹，屋里屋外乱转了一通，最后在窗台边找到它。姐姐说，妈老了。妈真的老了吗？我们顺着姐姐的目光，一齐看过去。母亲在阳光下发愣，说，我要做什么的？哦，挑青菜呢，母亲自言自语。
　　厨房里，动静不像往年大，有些静悄悄。母亲在切芋头，切几刀，停一下，仿佛被什么绊住了思绪。
　　我继续坐到屋前晒太阳。阳光无限好，仿佛还是昔时的模样，温暖，无忧。却又不同了，因为我们都不是昔时的那一个了，一些现实无法回避：祖父卧床不起已好些时日，大冬天里，母亲日日去河边洗祖父的衣裤。姐姐的孩子，好好的突然视力急剧下降，去医院检查，竟是严重的青光眼，母亲愁得夜不成眠。弟弟婚姻破裂，母亲落泪不止。母亲自己也是多病多难的，贫血眩晕，有严重的风湿性关节炎，指头已伸不直了。
　　我再进厨房，钟已敲过十二点了。我的孩子嚷饿，我去看饭熟了没。母亲竟还在切芋头，旁边的篮子里，晾着洗好的青菜，锅灶却是冷的。母亲昔日的利落，已消失殆尽。看到我，她恍然惊醒过来，异常歉意地说，乖乖，饿了吧？饭就快好了。这一说，差点把我的泪说出来。我说，妈，还是我来吧。回城的时候，我第一次没大包小包地往回带东西。母亲内疚得无以复加，她的脸贴着我的车窗，反反复复地说，乖乖，让你空着手啊，让你空着手啊。我背过脸去，我说，妈，城里什么都有的。我怕我的泪会抑制不住掉下来。
　　以前总以为，青山青，绿水长，我的母亲，永远是母亲，永远有着饱满的爱，供我们吮吸。事实上，不是这样的，母亲犹如一棵老了的树，在不知不觉中，掉叶了，光秃了，连轻如羽毛的阳光，也扛不住了。
　　我的母亲，终于爱到无力。
　　文/丁立梅
　　 摘自《扬子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