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如果”只有“如此”】

　　儿子在模拟考试中考砸了，很沮丧。儿子辩解说：如果我考语文时记着带手表，结果肯定不会这么糟糕。我对他说：没有“如果”，只有“如此”。覆水难收，药店里也没有后悔药。 　　时光不能倒流，历史也不能“假如”，人生中没有“如果”，只有“如此”，这就是现实。
　　我遇到一个50来岁的司机，给领导开车。喝了一点酒，他就抑制不住地地感慨起来。年轻的时候，一起被招进单位的工人，好多人都转干了。他当年贪图一点出车补助，没有转干。十多年后，转干的同龄人成了他的领导，他开始愤慨了：如果我当年转了干，哼，早就……要知道，当年烧锅炉的，烧锅炉的呀，竟然当了局长!看着他那张扭曲的脸，我无言以对。愤慨和后悔无济于事。没有“如果”，只有“如此”。你当年放跑了机遇，又能怨谁呢?
　　不知道多少人恨不得再次回到初恋，恨不得把婚姻大卸八块，再年轻一次。如果当初娶了某女，如果当年嫁了某男，肯定会比现在幸福一千倍。如果找个有房子的，就不会为买房子烦恼了。如果娶了领导的闺女，哪还用为仕途发愁。可惜，没有“如果”，只有“如此”。你以为换个老婆，就没有生儿育女的劳累?你以为有了房子，就没有柴米油盐的烦恼?你以为娶了领导的子女，就真的高人一等?生活总是摆脱不了琐碎的郁闷，你必须直面它，承受它。
　　40岁以前，我脑海中也盘旋着许许多多的“如果”。我总以为，如果我大学毕业留在北京，如果我娶了初恋女友做老婆，如果我有200平米的房子，如果我做了县长、局长，如果我不遇到那么多倒霉事……现在总算想明白了，生活的着眼点不是“如果”，而是“如此”。留在北京、娶了别的老婆、有了200平米房子、做了县长、局长，生活就真的幸福了吗?未必，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幸福根本没有固定的模式。如今，我在享受安逸的同时，也在遭遇仕途的平淡。我已习惯了这种轻松舒缓的工作，这是我愿意享受的。没有“如果”，只有“如此”。既然时光不会倒转，那又何必为“如果”懊悔得愁眉不展呢?
　　传说中有个猎人，常在熊出没的河流下游拾取被熊掌打晕而没有被熊捕获的鱼，带回家去享用。时间长了，猎人有些“腻”了，想换换口味，就把熊捕杀了，连同熊肉和美味的熊掌一同吃了。可是在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拾到过鱼了。谁见过蜡烛两头燃?谁见过脚踏两只船?没有“如果”，只有“如此”。因此，想明白了，眼下的结局就是最好的。
　　生活中出言“如果”，仅仅是一厢情愿而已。这个世界上，没有通往幸福和成功的按钮，面对现实，抛却幻觉，才是最好的选择。
　　
　　虚荣是罂粟的譬喻
　　麦家
　　
　　有个熟人之子，个性温良，成绩中上。去年中考前，父母照他意愿许诺，倘若考上重点高中，奖励一辆价值上万的山地自行车。有此诱惑，少年奋发图强，牛角挂书，韦编三绝。天道酬勤，好运降临在这位少年头上：他顺利地考上了理想的高中，父母痛并快乐地兑现了承诺――足足耗去全家一个半月的收入!
　　我闻讯想当然地认为，他家公子定是一位爱好运动的阳光少年。约半年后，我去他家，发现少年曾经梦寐以求并为之悬梁刺股的单车竟与一堆破烂为伍，被灰尘蒙在储藏室里。我不免感慨，如今孩子的功课真繁重，连那一点户外运动的时间也被吞噬干净。少年否认，说他其实不爱运动，再说他家离学校太远，骑车上学也不现实。
　　我问：“那你当初为何会选择如此昂贵的单车?”他答：“同学们都有这种单车，我没有，面子上过不去。”原来如此!他用父母一个半月的血汗钱交换的不是爱好，也不是用途，而是攀比，是面子，是虚荣。
　　同等情理之事，如今似乎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所谓生死事小，面子事大。于是乎，满大街的LV、CHANEL、PRADA、DIOR、APPLE……真真假假，满目山寨，迷惘了他人，也灌醉了自己――但我这么说的意思不是要老生常谈地批判什么，我要说：这是另一种哲学的发言。我们暂且不论少年的虚荣是否存在意识的平胸或者人生观的厌食症，客观上，虚荣成了白热的滚烫决心，激烈地喷涌出几何、化学反应、阅读理解，以及牛顿第一二三定律，替他叩开了重点高中的大门。只是，非常遗憾，我想知道，他为豪华的单车而战，感到了求知的快乐了吗?
　　这令我又想起一个老乡：他做建材生意，二十年来由小门市到大公司，资产早已八辈子吃喝不愁，但代价是他的健康在商战的酒色炮弹中成了保健品建筑的海市蜃楼。医生多次让他闲静下来，饮饮朝霞，纳纳晚凉，常与好友聚聚，常回家看看。但他不行，静不下来，连慢也慢不下来，他的眼睛里全是对手攻占壁垒的矫健身影，他要咬紧牙关，在一个又一个熟悉的细节或者陌生的领域打烂对手的门牙和踝骨，赢得金钱与面子上的尊严和捷报。然而，赢得了又如何?过去的一年，他曾反复向我诉苦说，那样的尊重和胜利对他的生活其实早已没了任何实质意义，有的只是一种“看上去很美”的虚荣。
　　我知道，虚荣是他最坚定的目标，最锋利的武器，捧着他的事业蒸蒸日上、欣欣向荣。但事业“看上去很美”之后，他并没有得到幸福，甚至失去了更多。他现有的一切填充不了他内心的空白和饥饿，他精神的黎明和黄昏变得荒芜和寒冷，他感到空虚、恐惧。
　　我想，在灵魂没有得到安栖之前，虚荣或许是我们前行路道上最大的动力之一，但这终究是罂粟的譬喻。坦率地说，朴素的道理，我早已明了，可是我做到了吗?此刻，我也只能对自己喃喃自语：当你从虚荣中获胜之后，滚烫的内心该冷静下来，多问问自己真正需要什么。也许，我们想要的都已经有了，我们还需要的不过是一个老词：满足。